赵光毅与韩烈走到营帐前，一阵冷风掠过，将帐门掀起半角。帐内灯火昏黄，照得人影摇晃。
韩烈伸手掀开帐帘，两人一前一后踏入其中。
只见帐内榻旁，一名年轻女子坐在角落里，身上披着件略显破旧的斗篷，神色警觉，眼神在烛影下闪动。她双臂紧紧抱着一本书，身体微微颤抖。
「你……你们是谁？」她的声音发颤，却强自稳住语气，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与倔强。
赵光毅的目光冷峻，眼神微沉。
「朕乃大宋天子，赵光毅。」他开口，声音低沉。
语气一顿，他眉头微蹙，语调骤然转冷，带着明显的不信与质疑：「你呢？一个姑娘，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
他向前一步，脚步沉稳，眼神直直落在她身上：「刀剑无眼，那可不是一个姑娘该出现的地方。若不是有人刻意安排，你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出现在军阵交锋之地？」
女子一怔，双眸骤然睁大，像是没料到眼前之人竟是大宋皇帝，她唇角动了动，似想说什么，却只是紧了紧手臂，将怀中的书抱得更紧些。
「我……我兄长呢？」她终于开口，却在帐内异常清晰。
语气中带着压抑的颤音，像是悬着一口气未敢放下，既有试探，又有掩不住的焦虑。
她眼神微乱，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像是在寻找一丝答案，又像是在努力克制内心的动盪。
「你兄长？」韩烈皱眉，警惕地上前一步，右手本能地轻触刀柄。
他审视着女子的神情，眼底闪过一抹怀疑。
「敢问姑娘——」他语气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丝审讯意味地开口：「你兄长是何人？名讳？军籍？隶属何营？」
小锦低下头，额前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表情，只露出苍白的侧颜。
她没有立刻回答，指尖却无意识地在书脊上来回摩挲，像是凭此才能镇住心绪。
气氛一时间凝滞下来，帐外风声呼啸，营火在夜色中摇曳不定，仿若也感知到了某种不安。
终于，她声音极低，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
「我的……兄长，是萧破月。」
……萧破月？
赵光毅眼神微动，眉峰轻挑了一下，却很快又恢复如常。他转过头，目光与韩烈在半空中交会，没有言语，却在对方眼中读出了相同的困惑与一瞬的诧异。
韩烈面色不变，只轻轻呼了口气，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指动了动，像是在下意识地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
她说她是那个杀伐果断的笑鬼的妹妹？
战场是什么地方？那不是什么说来就来的地儿，疯成那样的人，还把妹妹带上？
他心中暗忖，却不露声色。
赵光毅的眼神未曾离开她，语气虽不见波澜，却句句带着深意：
「姑娘，你确定你兄长……是萧破月？」
萧月锦下意识地收紧手臂，书册被她抱得更紧，纸页在她指尖轻颤。
她抬起头，语气压抑而坚定：「当然……他是我兄长。」
赵光毅点了点头，神色如常：「那敢问姑娘芳名？」
她微微一顿，像是犹豫了一瞬，才开口：「我……我叫萧月锦。」
帐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营火映在帐壁上，光影摇曳，映出她紧张却不肯后退的身形。
韩烈眼角微挑，馀光扫向赵光毅。他知道，陛下虽未动声色，实则心中已起波澜。
赵光毅缓步向前，身形在营帐烛光中拉长，声音不轻不重，却清晰地落入众人耳中：
「传闻中，萧破月确实对一位姑娘——极为倾心。」
他语气平静，像是閒话家常般陈述，却在停顿半息后补上第二句：
「但他从未对人提过，自己有个妹妹。」
这话一落，帐内空气骤然一紧，仿佛连烛火都微微颤了一下。
萧月锦的身子轻轻一震，指尖紧紧抓住书册边角，唇角抿成一线。
萧月锦垂下眼眸，声音低柔，带着些许哀伤与无奈：「我兄长带我来，是为了给我找大夫...」
她抬头，目光与赵光毅相遇，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从未告诉外人这件事，因为……兄长他想...保护我。」
营帐内瞬间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心跳。
赵光毅微微蹙眉，沉声问道：「病情？」
萧月锦轻轻点了点头，指尖攀着书册边角，动作极轻，却像是抓着浮木一般，不愿松手。
「我的病，从小就有……」她语气微顿，像是斟酌着该说多少，「严重到……几乎不能见人，甚至……」
她声音渐低，语尾消散在烛火摇曳的沉默里。
韩烈静静站在一旁，眉心微皱。眼神中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同情、警惕。
赵光毅一言不发地站着，过了片刻，抬手轻轻扶住额角，像是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这事，真麻烦了。
萧破月的名声，他听得够多了：疯、狠、绝不讲理。
若真是他唯一的妹妹落在宋军手中……那家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事来。
赵光毅放下手，眸中掠过一丝冷光。
他不惧萧破月——纵是猛虎，也难撼天命；但若对方真失去理智，带着一股子死志来冲营、劫人，那可真是够他喝一壶的了。
而这姑娘……
他斜瞥了萧月锦一眼，眼中寒意与思量并存。
——不能杀，也不能放，还得想个法子，让这把利剑，斜插进萧破月的心里。
萧月锦垂着眼，彷彿已经将一切交付于命运；韩烈依旧警惕沉默，而赵光毅则似陷入思索。
良久，他忽然低笑了一声。
「瞧朕这模样，竟像是在审问犯人了。」他说着，语气轻松起来，眼角眉梢带了几分温和戏谑。
萧月锦微怔。
「说起来，你这兄长还真会保密。旁人只道他嗜血如命、疯癫冷厉，没想到心里也藏着这么个牵挂。」赵光毅摇摇头，像是无奈地感叹。
他看向她，语气忽转柔缓：「既然你来到了这里，那就是客。你身上既有隐疾……这事，确实得好好看看才是。」
「放心，朕会让人安排。过两日会请几位有经验的医官为你诊脉，好生调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这里虽是宋军，但还不至于亏待了人。」
他说完，微微一笑，却又带着点打趣：「也别老绷着脸，小姑娘这么看朕，朕都快以为你要告朕谋杀亲兄了。」
萧月锦一愣，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眼角却有些微红，似是悄悄松了口气。
赵光毅没再说什么，只摆了摆手：「韩烈，你先安排人带她先住在偏殿，吩咐下去——这位姑娘，从今天起是朕的客人。谁若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朕亲自拔他脑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