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鼠瞬间吓的亡魂皆冒。
就见屋檐下垂落着一条猩红长舌,黏腻的口涎滴答滑落。
花魁如烟正趴伏在檐角,嘴巴撕裂至耳根,一张惨白的死人脸上,哪还有半分先前的娇媚?
“男人啊……果然没有一个好……”
“跑!”
柳生低喝,拽起胡桃便逃。
胡桃却是脚下一软,被拽得踉跄扑倒。
“唰!”
猩红长舌如血鞭破空,横扫而来!
“砰!”
两鼠被狠狠抽飞,紧握的鼠爪也骤然分开。
柳生重重摔在地上,身形迎风暴涨,眨眼间便恢复了人形。
他发冠崩散,衣袍染尘,却顾不得狼狈,急急望向远处,
胡桃仍维持着灰鼠模样,滚出数丈远,正抖着胡须缩成一团。
“呜呜……完了完了,要死了……”
直到被柳生一把捞进掌心,小耗子才“哇”地哭出声来。
“还能嚎,死不了。”柳生松了口气,将小狐娘放在一边。
“她的目标是我,你藏好!”
“可、可是……”胡桃哽咽,急的直跺脚。
她猛的咬牙,口中忽的发出一声低吼。
安静的夜空下,隐约传来了阵阵绵密的稀疏声。
眨眼间,巷子内便涌进了无数只灰毛老鼠,猩红的眼珠连成一片血潮。
小狐娘口中又是一声低吼,鼠群立刻便朝着如烟扑杀而去。
如烟见鼠群来袭,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满头发丝突然疯长,化作无数黑蛇,蛇信吞吐间喷出滚滚黑雾。
来势凶猛的鼠群刚沾到雾气便纷纷僵直,转瞬间皮毛脱落,露出森森白骨。
胡桃瞳孔骤缩,刚想施咒,却为时已晚,顷刻间老鼠便不剩几只。
“小狐狸就这点本事?”花魁如烟歪着头,戏谑地睨着两人。
猩红长舌缓缓舔舐唇边,仿佛在品味猎物垂死前的挣扎。
胡桃惊恐着后退,她的天赋并非斗法,此刻已然没了手段。
柳生脑中飞快旋转,他忽的眸光一凝。
花魁如烟的头上再次出现了标识!
【查看】!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
【目标】:八品画皮·剥皮鬼
【特性】:剥皮为衣,顾影自怜,善惑人心
【提示】:她对你皮囊的喜爱程度已近乎偏执!
【奖励】:画皮鬼衣
“近乎偏执……”
“没办法了!”
柳生一咬牙,决然转身,朝着如烟踉跄走去。
“烟儿!”他泪如雨下,声音嘶哑,
“你我红烛共剪,锦被同眠,那些耳鬓厮磨的日夜,你真的忘了吗?”
如烟身形一滞,她听过的情话很多,如此撩人心弦的还是头一遭。
“那晚我宿醉难消,你喂我醒酒茶,我说茶苦,你说人心更苦……”
柳生踉跄靠近,颤抖的指尖抚上她青白的面颊,
“烟儿,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柳、柳郎……”如烟瞳中血雾翻涌,竟显出片刻的恍惚。
柳生双手颤抖,拨开她眼前的散发,指尖轻轻划过额头……
“烟儿,你为何如此狠心……”
猝然间,粉芒闪耀。
“噗——”
一滴红尘愿力凝成的露珠,精准洞穿了如烟的眉心鬼窍。
“呃啊——!”
凄厉鬼啸骤然撕裂夜幕。
如烟踉跄后退,青灰的枯指死死扣住额头:
“卑贱的血食……你逃不掉的!”
“咔、咔咔...”
细密的裂纹自她眉心炸开,如同打碎的瓷釉。
红袖罗裳寸寸崩裂,露出内里扭曲龟裂的惨白鬼躯。
“嘭!”
最终爆散成漫天粉色流萤,如星河倒卷,尽数没入柳生七窍。
“鬼物所化……竟也是红尘愿力?”
柳生拭去眼角泪水,身形已掠出数丈之外。
他刚穿越而来,即使融合了记忆,一时半会儿身手也跟不上。
这是他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稳妥,也是最强一击。
识海枯竭,神魂震荡。
柳生只觉得眼前发黑,耳畔嗡鸣不止。
“先生!”胡桃疾呼,一个闪身将他扶稳。
“无妨……”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转而内视己身。
体内的经脉正贪婪汲取着如烟所化的精纯愿力。
那愿力暖如春泉,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
而在识海最深处......
一件薄如蝉翼的透明纱衣正静静悬浮。
它似有若无,时而化作袅袅烟岚,时而凝成实质。
“这是......”
【宝物】:画皮鬼衣
【特性】:幻化、剥皮
【提示】:穿上它,会让你欲罢不能。
识海还能储物?
没听说过啊!
柳生心神剧震。
“也万幸只有如烟追来,若是在红袖坊内动手,自己必死无疑。”
后怕还未消散,袖口突然被扯动。
“先、先生……”胡桃紧抱着柳生的腰,小脸煞白,“好像又有东西过来了!”
柳生也已察觉,心中万念俱灰。
“道友,请留步!”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巷尾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完了!老家又来人了……”
他心中一沉,下意识将小狐娘护在了身后。
正想着,前方巷口忽地投下一道扭曲的长影。
那影子渐渐拉长,最终现出一头毛色灰白的驴子。
驴背上坐着个身着杏黄道袍的胖少年,腰间铜铃叮当作响。
背后交叉负着三把形制各异的宝剑,手里还捏着半块油光发亮的胡饼。
胖少年虽在驴背上摇摇晃晃,可一眼便看到了躲在柳生身后的小狐娘,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哎呀呀,这位道友好福气!竟能得狐仙相伴,当真羡煞小道也。”
柳生不动声色地将胡桃又往身后护了护,另一只手悄悄蓄势。
“哈哈,道友莫要紧张。”小胖子浑不在意地咬了口胡饼,将目光从胡桃身上移开。
“小道只是想问问,红袖坊该往哪边走?”
“红袖坊?”柳生心道不妙,“你去那里作甚?”
小胖子三两口吞下剩余的胡饼,咧嘴一笑竟显出几分憨态:
“听闻红袖坊的姑娘们个个天仙化人,小道初来京兆府,想要去长长见识!”
柳生嘴角微抽,“天仙没见着,披着人皮的恶鬼倒是有不少。”
“当真?”谁知小胖子闻言非但不惧,反而兴奋地一拍驴背,“那可更妙了!哈哈……”
他腰间铜铃叮当作响,“降妖除魔本就是我辈分内之事!”
“敢问阁下是……”柳生试探着拱手。
“哎呀,失礼了!”小胖子一抹嘴巴,扶正歪斜的道冠肃然作揖:
“小道叶流云,乃牛耳山‘清微观’弟子。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柳生。”
“好名字!”叶流云抚掌大笑,“劳烦柳兄指个路,改日定当请你吃酒!”
“沿此街直行,见老槐树左转,挂红灯笼的便是。”
“多谢!”叶流云忽然压低声音,“柳兄,赠你一言,这小狐仙可藏好了,别让城隍庙的人给瞧见……”
说罢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骑着毛驴晃晃悠悠往长街尽头去了。
柳生怔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擦肩而过的身影,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驴子分明是纸糊的……
“当真是个妙人。”
“他、他真的不会有事吗?”胡桃从背后探出半个脑袋,狐耳不安地抖动着。
柳生摇头:“能驭纸驴夜行的修士,岂是等闲之辈?”
胡桃似懂非懂地点头,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那怪人说的城隍庙……”
“别怕,我在里面……算是有人吧!”
感受着小狐娘微微颤抖的身子,柳生揉了揉她的小脑瓜:
“走吧,回家给你炖鸡吃!”
小狐娘眼泪还没擦干,尾巴却已欢快地摇了起来。
大周皇朝稳固,又有城隍庙在,是以并未实行宵禁。
只是夜色已深,唯有更夫的梆声遥遥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