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即将掀起的印刷革新，注定要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柳生轻咳一声，继续解释细节，而墨婉儿始终安静地听着，唯有指尖偶尔的轻颤，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直到柳生说完，她才缓缓抬头，眸中似有万千星辰坠落。
“公子…”她轻声道：“容婉儿理清了思绪，明日再去醉仙楼寻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坚决，像是早已下定决心。
柳生点头，留下《法师你不懂爱》的稿子，叮嘱其务必尽快赶印出来，近日有大用。
墨婉儿得了新话稿，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潮红，却又在柳生看向她时迅速低下头，像是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失态。
此间事了，柳生带着胡桃起身告辞。
墨婉儿倔强的坐回轮椅相送。
柳生回头时，只看见她静静坐在廊下，苍白的指尖扶着门框，身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她的目光与他短暂相接，又很快移开，像是怕流露太多情绪。
柳生拉着胡桃离开时，还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如影随形。
像是某种无声的执念，在暗处悄然生长。
醉仙楼内，柳四海与禄伯正眉头紧锁，盘点着账目。
小狐娘一进门就蹿到八仙桌前，抱起青瓷茶壶咕咚咕咚猛灌，
茶水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也不管不顾。
“慢些喝。”柳生揉了揉小狐娘的头，转向父亲：“墨香书社的事已办妥，不用再找书社了。”
柳四海手一抖，茶水洒落：“生儿，你没欺负人家姑娘吧？那墨家刚遭大难，咱可不能趁人之危啊……”
“才不是呢！”胡桃气呼呼地跳出来：“那墨婉儿书社白送不说，还想要当丫鬟伺候公子呢！”
她捏着嗓子学墨婉儿说话：“公子大恩，婉儿无以为报……”
“咳咳！”柳生一把捂住胡桃的嘴，干笑道，“童言无忌。”
柳四海和禄伯面面相觑，皆是满脸惊诧，越发看不透柳生了。
恰在此时，后厨飘来一阵浓郁香气，柳生鼻尖微动：“高汤好了？”
禄伯回过神：“按少爷的吩咐，吊足了两个时辰，铁锅也在刚刚取了回来。”
“那正好。”柳生大步走向后厨，几人紧跟其后。
一进后厨，他就见到了铁锅，与前世手工打造的一般无二。
乌黑的锅身上密布鱼鳞纹，一看便知是千锤百炼的好物。
“老柳、禄伯，我要把之前的高汤做成两种不同的汤，且都大有妙用，看清楚了。”
两人赶忙走近，都想看看已经如此美味的高汤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儿。
只见柳生将陶釜中的汤液全部盛出，放入另一个陶釜中，置于灶上。
将生鸡肉捶打成细腻白蓉，拌入葱姜花雕酒，待汤滚沸时，手腕一翻，肉泥如雪絮旋入锅中。
汤面浮起细密杂质，他却不慌不忙，一勺凉水点下，杂质瞬间凝结。
如此反复，半个时辰后，一锅茶色透亮的清汤如琥珀般澄澈。
先前的高汤中加水和调料继续熬煮，骨肉精华尽数化入汤中，醇厚如乳。
“荤菜用浓汤提鲜，素菜靠清汤增味。”
柳四海和禄伯看着眼前的清汤，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一锅浓汤能变的像茶水一样清澈透亮？
柳生并未停下，取过已经清洗干净的铁锅。
热锅凉油，蒜薹与腊肉在锅中翻飞，香气轰然炸开；
麻婆豆腐红油颤颤，嫩白的豆腐裹着酱汁；
小葱炒蛋蓬松金黄。
最后又用清汤做了个“开水白菜”，澄澈如水的汤中，菜芯如莲花绽放，让人直呼神奇。
腊肉炒蒜薹、麻婆豆腐、小葱炒蛋、开水白菜。
再简单不过的三菜一汤，看在众人眼中却像是变戏法一样。
这跟他们认知中的炒菜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经营了半辈子酒楼的柳四海发誓，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菜。
他吃着吃着眼圈就红了，禄伯亦是如此。
有此手段，醉仙楼何愁不兴？
胡桃早已埋头狂吃，含糊不清地嘟囔：“公子……再来碗米饭！”
午食过后，醉仙楼的后厨烟火升腾，鼎镬声此起彼伏。
柳四海与禄伯围着新打的铁锅反复操练，锅铲相击声如金铁交鸣。
胡桃蹲在灶台边，试吃点评，乐在其中，小脸沾满油花也浑然不觉。
柳生的三菜一汤早已彻底折服众人。
即便抛开醉仙楼的根基不谈，单凭这几道菜，柳四海也自信能在京兆府闯出一片天地。
按生儿所说，往后醉仙楼还要推出全新菜谱，这几天怕是要有的忙了。
柳四海每每想到儿子研制的秘方都会激动得直搓手，却又暗自叹气：“新菜品总需要时间才能打出名头……”
就怕醉仙楼等不到那一天啊……
指点完炒菜技法后，柳生难得忙里偷闲，仰在后院藤椅上放空自己。
清风拂过，他忽的开口：“胡桃，你对妖族了解多少？”
“公子怎么突然问这个？“小狐娘正抱着蜜饯啃得欢实，闻言耳朵一抖，糖渣都沾到了鼻尖上。
“随口问问。”柳生笑着替她拭去糖屑。
“妖族啊……”小狐娘舔着沾满糖渍的手指，“妖族好斗，信奉强者为尊。
“几大妖圣各自盘踞一方，麾下大妖无数，小妖或依附强者，或藏于深山老林。
“散妖最可怜，不是成为强者口中血食，就是被人类抓了剥皮抽筋，炼丹制宝。”
“总之，人族强势，妖族活的并不容易。”
柳生若有所思。人族皇帝既能封神，妖族势微倒也在情理之中。
“那你家小姐麾下可有大妖？”
“俺就是小姐麾下的大妖啊！”胡桃胸脯一挺，颇为自豪。
“你？”柳生忍俊不禁，“那看来你家小姐也不怎么样嘛……”
“公子胡说！”小狐娘气鼓鼓的嚷着，“那几个妖圣见了小姐，都得跪着说话呢！”
柳生只当童言稚语，转而问道：“胡桃，妖族可有鬼祸？”
“才没有呢！”胡桃嚼着蜜饯含混道，“小姐说过，人鬼同源，鬼能披人皮而生，却不能披兽皮而活。”
柳生忽然坐直身子：“若有个法子，能让妖族光明正大行走人间，甚至……”
“啪嗒！“蜜饯落地。胡桃猛地窜上柳生膝头，琥珀色的眸子瞪得滚圆：“公子此话当真？”
“开了灵智的妖，尝过蜜饯的甜，谁还咽得下生肉？
“若真能如此，您就是妖族的大恩人！”
柳生被小狐娘的反应逗笑：“那说定了，日后我若需要妖族帮手……”
“包在俺身上！“胡桃拍着胸脯保证，眼睛笑成了月牙。
“吱嘎！”院门突然被推开。
夏大树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的叶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