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
王体乾送来了饭菜,一般天启自己吃饭的时候,饭菜都比较简单。
四五个菜而已,吃完饭。
天启让朱由检一起出殿门走走。
“吾弟觉得孙承宗此人如何?”
朱由检想起了原史上,那个孤独却又不孤独的身影。
高阳城头上,那个历经四朝,既受两位皇帝倚重又受朝堂官员排挤的官员是孤独的。
那个面对建奴大军围城,率领全族与全城百姓共同抗敌的老者,又是不孤独的。
崇祯十一年十一月初九,清军围高阳,高阳知县雷觉民弃城而逃。
孙承宗率全家入城,领高阳军民抗敌,激战一日,炮石竭尽。
清军终登城,时孙承宗坐于北城,仍高呼放炮,仆人南州与贼激战,手刃数人后被杀。
此前,孙承宗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八个侄子以及三十余名妇孺或战死或被俘后遇害。
孙承宗被俘后,清将称孙相公,欲劝降。
孙承宗厉声道:“我天朝大臣,城亡与亡,死耳!无多言。”
清军见劝降无望,铺一草席,孙承宗朝北面京城方向遥拜后,从容自缢。
朱由检眨了眨眼睛,“臣弟觉得孙师尽忠职守,心怀坦荡,朋而不党。”
天启点点头,朱由检的意思是孙承宗虽然有东林党的标签,但其并不认同朝廷上的党争。
“吾弟既不愿去,朕有意让孙承宗领这个总督。”
其实不错,朱由检如是想,“皇兄圣明。”
今晚的月色不错,天启抬头看了看月亮,沉默一会后,问了他心里想问的问题:“说说看,你为何不愿意去做这个总督呢?”
“臣弟只想待在京城,沐浴圣恩。”
“心里话?”
朱由检笑笑,“嘿嘿,臣弟觉得赈灾太过劳苦奔波了,留在京城,又有皇兄呵护,岂不自在。”
天启一时无言,“朕是希望你能去历练历练,若朕有个万一,又无子嗣,这大统还要吾弟承继。”
幸好那些伺候的奴婢们没跟那么近听不到,王体乾心想,只是我也不想听啊皇爷。
朱由检肃然,“所以皇兄还要好好珍重龙体,方正化已经出发数日了,皇宫内也暂时安全,待皇兄身体好了,子嗣自然也就有了。”
天启轻笑,拍拍他的肩膀,“也罢,不勉强你。”
就在这时,王体乾上前两步,“皇爷,皇后来了。”
兄弟俩转头望去,张嫣带了两名宫女寻了过来。
“皇嫂。”
“陛下,殿下。”张嫣走到近前,稍稍观察天启一番,见天启并无异样这才放心。
“时候不早了,臣弟便先行告退了。”
天启摆手,“去吧。”
朱由检行礼告退,抬头时撞到皇后的眼神,朱由检心里一突,皇嫂的这个眼神十分复杂。
“殿下,玉凤好些日子没进宫了,这两日有空带她进宫坐坐。”
只见张嫣走过来两步,边走边说,声音也确保天启能听得到。
朱由检看了眼天启,王体乾搀扶着天启已经转身要往乾清宫去了。
又见皇嫂一直看着自己,便轻轻摇头,嘴里则念着:“好的皇嫂,明天应该得空,我会带王妃进宫给皇嫂请安。”
张嫣看到这个摇头,知道那件事应该办不了了,有些失望地点点头便陪天启回去了。
目送哥嫂进了乾清宫,朱由检想着那封密信心情沉重朝乾清门走去,与王承恩汇合后出宫。
也不知方正化到了江南没有,寻到大夫没有。
出了午门,早有马车在那里候着。
李景生坐在车夫位置,拿着酒葫芦不停抿着,自从做了护卫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喝酒了,似乎也还不错。
见朱由检主仆走了过来,李景生跳下马车持刀行礼,“殿下。”
“嗯,回府吧。”朱由检上了马车,王承恩也坐上了李景生旁边的位置。
司礼监。
其他太监都去休息了,只有当值的李朝钦坐在公堂,却有些心神不宁。
按照约定,今晚东厂会有人过来找他取会议记录。
所以下午会议结束后,李朝钦便做好的记录誊抄一遍,然后在公堂等人过来。
公堂内落针可闻,此时的内廷已经没有了客氏在的时候那般自在了。
果然当初客氏就不该回乡的。
直到李朝钦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才有个人姗姗来迟。
‘叩叩叩。。。磕磕。’
三下重,两下轻,来了。
李朝钦快步上前开了门,一道黑影闪身进屋,李朝钦探出头望了望,没发现异常后迅速关上屋门。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李朝钦语气很是责备,抛开东厂的职务不提,他魏忠贤跟我一样是秉笔太监好吗。
让我心惊胆跳等这么久合适吗?
“最近内廷的暗桩多了很多,在下也是好不容易才等到时机进来的。”
“好了,不废话,拿了记录赶紧回去交差。”李朝钦也就嘴上抱怨两句,不会真就把人怎么样。
东厂四大珰头,此人蒙着脸也不知排第几,李朝钦也没兴趣知道。
转身在桌上拿了记录递过去。
那黑衣人拿出一块油布将记录仔细包好,然后塞进怀里,却没有离开。
“怎么?还有事?”
“厂公说了,让李公公伺机查一下最近涂文辅在做什么。”
李朝钦奇道:“涂公公?他一直在御马监啊。”
“这个卑职不知。”口称卑职,却无半点尊重。
李朝钦很是疑惑,倒也没在意那点不尊重,魏忠贤身边的狗大多都这样。
“跟厂公说知道了。”
那黑衣人这才转身离开。
七拐八拐,到巾帽居后边的皮房,内廷的玉河流经此地。
黑衣人一头扎了进去,很快找到一个洞游了出去。
又贴着岸边,换了几次气游了一段距离,确认到了福祥寺附近才爬上岸。
黑衣人观察一会后快速奔跑进寺,换了身衣服大摇大摆朝外东厂走去。
不过两刻,黑衣人便到了东厂,查了腰牌后径直往魏忠贤公堂走去。
“九千岁,乙大珰头求见。”
“让他进来。”
被唤作乙大珰头的黑衣人进了屋子,屋子也有其他人,他都没理,只对魏忠贤跪拜行礼,“东厂乙字珰头,叩见九千岁。”
“起身吧,怎么样,拿来了吗?”
乙大珰头从怀里掏出去掉油布的记录,双手捧着,上前几步放到魏忠贤面前的桌子上。
魏忠贤拿起记录看了起来顺便摆摆手,乙大珰头行礼后便退出公堂。
“信王拒领总督。”
“杨维垣孙如冽也都落选了。”
后者落选还能理解,前者拒绝却让魏忠贤愣了,明明前几天还想出城,怎么现在有机会出城了又拒绝了。
魏忠贤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