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城南市,人声鼎沸,汗味混着鱼腥气。百味杂粮铺的柜台后,学徒陆遥麻利地舀起灵牙米,笑容恰到好处地递给肉铺张屠夫。
“陆小哥,实在人!”张屠夫掂量着米袋,嗓门洪亮,“不像街尾那家,尽掺陈谷子!”他丢下铜钱,瞥见巷口晃悠的两个黑短打汉子,笑容僵住,嘟囔了句“晦气”,扛起米袋匆匆钻进人群。
陆遥笑容不变,低头清点铜钱,一枚枚放进柜台下的小木匣。灵牙米?沾点灵气的凡谷罢了,一块下品灵石能买一石。他这学徒,一月工钱也就够买斤半。
“哟,陆小哥!生意不错啊?”油滑的声音响起。黑虎帮的刘三带着跟班堵在铺前,熟客们立刻绕道。
“刘三哥说笑了,混口饭吃。”陆遥拿起抹布擦着光洁的柜台,笑容真诚,“托您的福,南市太平。”
刘三凑近,劣质酒气扑面:“哥哥手头紧,跟你借点‘应急钱’,不多,五块下品灵石!下月还六块!”他手按在腰间短棍上,眼神像毒蛇。
陆遥擦拭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为难和恰到好处的惶恐:“三哥,您为难我了。铺子小本经营,工钱就那点,上个月刚交了‘平安钱’……”
“少哭穷!”刘三拍案而起,米粒乱跳,凶相毕露,“识相的赶紧拿出来!铺子想不想开了?!”跟班也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瞪着。
行人噤声,摊贩侧目,无人敢上前。
“刘三!狗娘养的!可算逮着你了!”一声炸雷般的咆哮从巷口传来。城西野狼帮的赵莽,带着两个凶汉堵住去路,满脸横肉,煞气腾腾。
刘三脸色惨白,冷汗直流,想溜。
“想跑?!”赵莽豹眼圆睁,几步上前,蒲扇大手揪住刘三衣领提溜起来,“欠老子的二十块灵石呢?!今天不吐出来,老子把你喂王八!”
“赵爷!息怒!再宽限几天!保证……”刘三腿软,声音发颤。
“保证个屁!”赵莽唾沫横飞,拳头就要落下。
柜台后的陆遥,仿佛才被巨响惊醒,脸色煞白,身体微抖。在赵莽拳头落下前,他突然提高声音,带着被吓坏的急切喊道:
“三哥!您昨天不是说今天肯定能从‘聚宝阁’拿到那笔大生意的分红,还清赵爷的债吗?难道…聚宝阁赖账了?!”
“聚宝阁?!分红?!大生意?!”赵莽动作猛地一滞,铜铃眼死死盯住陆遥,又猛地转向刘三,怒火冲顶,声音变调,“刘三!你他娘的有钱做聚宝阁的大生意,有钱拿分红,没钱还老子?!还敢耍老子?!找死!!”
“不…不是!他胡说!我没……”刘三魂飞魄散,拼命挣扎。
“放屁!给老子打!往死里打!”赵莽哪里肯信,觉得自己被当猴耍,怒不可遏。两个手下狞笑着扑上,和刘三的跟班扭打。赵莽揪着刘三衣领,骂骂咧咧往巷子深处拖去。拳脚闷响、惨嚎怒骂很快从巷子里传来。
陆遥手忙脚乱地“哐当”关上小半扇门板,背靠门板,大口喘气,脸色苍白,身体似乎还在发抖。
铺子外,人群议论纷纷:
“啧,刘三这泼皮踢铁板了!”
“活该!欺行霸市!”
“聚宝阁?刘三能搭上线?吹吧?”
“赵莽那莽夫信了就行…嘿,好戏!”
“米铺那小学徒吓够呛,脸白的。”
议论声远去,巷子里的动静也变成呻吟。
巷口彻底安静。陆遥缓缓直起身,脸上的惊惶苍白如同潮水褪去。他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看了一眼空巷,眼神古井无波。他轻轻拍掉衣襟灰尘,走到柜台后,蹲身撬开角落一块松动的地砖。
油纸包里,一块巴掌大的暗红锈铁片,触手冰凉。三天前乱石滩“捡”的。夜里怪梦,身体轻快了些,力气也大了点。直觉疯狂警告:见光,必死!
“阿遥?在吗?没事吧?我好像听见打起来了?”焦急关切的声音伴着沉重脚步从后门传来。
陆遥眼神一动,闪电般将铁片包好塞回,盖好地砖。起身时,脸上已恢复温和后怕的表情,快步拉开门。
门外站着敦实黝黑的铁匠学徒陈石头,浓眉大眼,一脸憨厚焦急,额上挂汗,手里拎着新打的锄头。
“石头哥,”陆遥拉开门,庆幸又疲惫,“吓死我了。”他心有余悸地指指巷子,“刘三来‘借’钱,撞上赵莽讨债,打起来了。”
陈石头探头看巷子,又打量陆遥:“没事就好!那些豺狼,你一个人小心!以后再来,喊我!我有力气!”他蒲扇大手用力拍陆遥肩膀。
陆遥被拍得一晃,苦笑着揉肩:“知道了,谢谢石头哥。”
“客气啥!”陈石头咧嘴笑,露出白牙,“我娘让带的窝头,还热乎。”他塞给陆遥一个布包,“铺子活多,先走了!有事一定喊我!”
“哎,谢谢婶子,谢谢石头哥。”陆遥接过温热布包。
陈石头敦厚的身影消失。陆遥脸上的温和笑意沉淀,归于沉静。他关好铺门,手指划过柜台粗糙木纹。
刘三睚眦必报,绝不会罢休。赵莽反应过来,也未必不迁怒。平静水面下,暗流涌动。
他目光仿佛穿透地砖,落在那冰冷铁片上。危机?机遇?如何在群狼环伺中,悄然积蓄力量?
眼神幽深。他需要时间,需要耐心,需要像最老练的猎手,在阴影中等待、筹划。
拿起窝头咬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喧嚣依旧、暗藏凶险的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