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从扬州十日开始再造乾坤 第8章 疙瘩瘟

作者:宁二郎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6-19 11:3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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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自然是大量的得到了地主们的支持和好感,上一秒还被闯军弄得家破人亡跪地求饶的地主们仅仅过了一个月,再次翻身变主人了……

不过倒不是意味着只有地主阶级,很快多尔衮宣布崇祯年间的田赋政策也全部废除,一切按照万历年间的册籍征收,包括崇祯年间加征的辽饷、剿饷和练饷。

取消户籍政策,将明朝入籍匠籍的匠人们全部放还,甚至于连卫所兵丁也一并取消,将卫所军士改为屯丁,缺额也将“永不勾补”。

这一切看似正义又正确,似乎是新朝初立,一片欣欣向荣,然而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朱慈烺挑起车帘向外面张望着,自从出了山西境后,朱慈烺就换上了马车,高起潜他们肯定是不敢让朱慈烺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朱慈烺自己也当然不会找不痛快。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朱慈烺一时间心中也百感交集。

北京城,前世的他来过不知道多少次,而今生的他甚至一辈子都是在这个城市里度过的。

然而再一次见面,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不知道是出于对明末清初的北京城的好奇,还是对故去事物的怀念,朱慈烺挑着帘子看了许久。

直到穆虎脚步匆匆的上前对朱慈烺低声道:“小爷,京城已为鞑虏所占,高公公在京城联络好的那位黄士俊黄大人提前示警,况且都中如今并不太平,黄大人表示京中尚有患‘疙瘩瘟’者,唯恐小爷有什么意外。”

朱慈烺看着眼前的北京城缓缓的点头,不免也是心有余悸,所谓疙瘩瘟,换一个名字大家反而更熟悉:黑死病!

也就是肆虐了整个欧洲中世纪几百年,令人叹之色变的鼠疫,自崇祯七年开始在京师横行,十年间肆虐京畿河北河南山西山东。

前世朱慈烺读过一位明史教授的著作《鼠疫,战争与和平》里面以极其翔实的资料完美的复刻描绘了当时人们所经历的这场末日灾变。

患病者饮食不进,目眩作热,呕吐如西瓜败肉,且一人感染,全家皆染,阖门皆殁,有十室九空户丁尽绝而无人收敛,京师九门日出万棺,拥堵不堪!

根据后人粗略的估计,这场席卷了整个华北的大瘟疫保守估计造成了超千万人死亡,仅是京师一处,便死亡超过了二十万人。

致使京师白日无人,些许行人匆匆掩面而过,一至夜晚反倒是鬼影幢幢,满街哭声!

此病发病之急,旦发夕亡,有旅居京师者称:“黎明各门拥塞千棺,黄昏时街衢人鬼相杂。”

一化名“花村看行侍者”的遗民在自己的笔记中记载了目睹耳闻的几件事尤其读之生畏:“有官员同僚对坐饮茶,话未及两句,堂下侍者家眷已死十三人,而对坐者亦死,吓的那官员立时疯了跑了出去。”

“两人骑于马上聊天,一人出言另一人未答,转头看时那人已殒于马鞍,手犹扬鞭奋起。”

“有富绅阖家而死者,两偷窃入,未及出,皆死于绳上。”

这场瘟疫一直持续到了崇祯十六年冬天,才稍微缓解了几分,然而在崇祯十六年春天,也就是前几个月,再次爆发。

传闻有个福建来的候补知县会用刺血法治疗此病,然而此人已经死于闯军入城的动乱之中了。

即使是活着,朱慈烺也觉得有些不靠谱,毕竟从病情分析来看,大多数后世的流传病学家都认为这场鼠疫应当是腺鼠疫和肺鼠疫的结合体,用中医的刺血法能治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与其说是刺血法,朱慈烺更愿意相信那个福建人是和他一样不走运的穿越者,又恰好是个医学高材生能自己制备链霉素,说是刺血法实则是打针……

这场瘟疫使得青蝇大如枣,而人反倒是形销骨立,尤其是京师守军更是衣装狼狈等于乞儿,闯军至城下,督师长官鞭起一人,一人复躺,几乎没有一个能成建制形成战斗力的军队。

原本京师的两万七千匹马,现如今能投入战斗的只剩下不到一千匹了,京营彻底失去野战能力只能固守城墙,就这,能守住两天,朱慈烺都得夸他们有战斗意志……

自崇祯元年开始,先是水灾闹了几年,再然后是鼠疫,一直绵延到了崇祯十三年,蔓延整个华北华东地区的蝗灾,接着是漕河干枯,黄河水竭,长江冰封,广东飘雪,崇祯十四年的旱灾,十五年的鼠疫,十六年的蝗旱并行……

党争,腐败,贪污,气候异常,旱灾,水灾,蝗灾,农民起义,还有千年难得一见的鼠疫大流行……

大明朝不亡,没有天理啊。

这也同时意味着,崇祯是将什么样的一个烂摊子丢给了他,就这艘破船,崇祯缝缝补补还能勉强开个十七年,而自己一上手要考虑的不是怎么开,而是该怎么修……

“小爷圣体为重,黄大人称境内疙瘩瘟多有泛滥,只恐小爷昔日久居深宫之中,不胜瘟疫。”

“故而高公公的意思是咱们就不要进京城了,还是先行前往京师码头,直接自码头离开京畿。”

朱慈烺点点头却又问道:“那黄士俊是……”

穆虎对朱慈烺拱手道:“乃是万历三十五年状元,先帝时进柱国,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师,黄大人本是要自行南下的,只是高公公一说是为小爷泊海,黄大人便将船让与小爷了。”

朱慈烺闻言有些忧虑了起来:“此人堪可信吗?”

穆虎闻言也有些摸不准,只能答道:“若高公公所荐,应当是无忧,小爷尽可宽心,便是果真有什么不对,卑下也会立刻策马送小爷离开京畿。”

朱慈烺依旧有些忧虑:“若是将船队让与我们,那这位黄大人又该如何南下?”

穆虎听朱慈烺这样一说,脸色不由得和缓了些许:“黄大人乃是广东顺德人,是不愁认识船老大的,殿下请宽心。”

朱慈烺这才点点头,于是穆虎便拉过马车,一行浩浩荡荡的朝着码头的方向去了。

也幸亏朱慈烺赶得巧,若是早来一日,多尔衮还没有来得及整肃军纪,那么朱慈烺这么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是肯定要被那些清军按下,自然少不了一顿盘剥,到时候朱慈烺的身份是一定会暴露的。

等到了码头上,基本上也算是远远的城郊了,朱慈烺也就不在乎暴露与否了,一方面也是心焦,便站在车辕上远远的望着。

只见运河上尽皆是来往的商船客船,有条件一些的大家族直接包下了整条船,而更多的则是逃难的百姓,拥堵在码头上动也不能。

朱慈烺也只能是一阵拍着车壁叹息着,而就在不远处,朝鲜使臣申厚载反倒是比他这个太子还要得意。

朝鲜早就在崇祯九年朝鲜人自称的“丙子胡乱”之后就成了大清的属国了,所以清军自然不会难为他,申厚载一说要回国,清军也就放他走了。

当然,申厚载自然不是一个人的,此时他正在船舱内和好友陈名夏一起对饮,两人皆是有几分半醉了。

到了酒酣之时,陈名夏难免放声大哭:“国朝之仇尚且未报,如今再遭腥膻,国家的前途到底在何处啊!”

申厚载也是喝多了,便是和陈名夏抱头痛哭:“大明沦落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要承受蛮夷的铁蹄,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大明的光辉,此生又能否重逢在北京城!”

陈名夏与申厚载抱头痛哭,申厚载哭诉道:“昨日弟于路畔,见上国之民尽皆为胡虏强逼剃头,有不从者,当场砍死,从者见我衣冠,跪地抓着我的下摆失声痛哭曰‘我有何罪,竟遭此难’!”

“弟当时闻听,真真是心如滴血!恨不能当场痛哭!却又,却又……”

陈名夏也是一抹眼泪咬牙恨道:“汉家江山竟为胡虏践踏!岂可轻易剃发!宁可掉头!我陈名夏,宁死不失气节!”

申厚载大叫了一声好,当下又要举杯为陈名夏祝酒,两人端起酒杯来,陈名夏抬头看去,却是不免浑身一震,只见船舱外朱慈烺站在车辕上的身影直接映入了陈名夏眼帘。

陈名夏大惊失色,急忙的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已不见了朱慈烺身影,陈名夏一阵纳罕。

申厚载见状便是急忙问道:“兄长怎么了?”

陈名夏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似见太子,一转眼竟又没了,真是奇哉怪也!”

申厚载顺着陈名夏的视线看去,除了汹涌的人群之外什么也没看到,只能是又劝陈名夏:“尊兄过饮眼花了!”

陈名夏有些惊疑不定,只是再怎么看也不见,再加上此时船也要开了,陈名夏也只能是点点头:“想必是如此。”

申厚载便是又一阵抹泪:“想必是尊兄一时伤心过度,太过于悲伤,才会日思夜想,竟幻视太子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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