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旁人信他那个,文武双全的李岩作为统治阶层之一,自然是不信的,因此颇为好笑的看着宋献策道:“我说宋孩儿,你少拿你那套来忽悠我,就这样,时间快来不及了,以后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李岩说着,拍了拍宋献策的肩膀,招呼着堂弟李弁就急匆匆的出门了。
宋献策在身后呼唤了好几声,李岩依旧是头也不回的招招手便去了,宋献策只能是无奈的叹息一声:“只怕李郎你,此去不归啊……”
宋献策说着便是仰天抬头看向星空,脸上露出几分迷茫的神色,许久方才是悲愤的摇摇头:“十八子十八子!找了一辈子的十八子究竟在何处!罢了罢了,我还是速速离去,以免引火烧身!”
说着宋献策便一瘸一拐失魂落魄的朝着闯军的大营外面走去。
看到了闯军堕落的不是只有李岩,自闯军入北京到现在败逃,宋献策冷眼旁观之下,便暗中觉得恐怕自己所推测的“十八子主神器”并非是李自成了。
此人目光短浅且耽于享受,只可同患难不可共富贵,恐怕并非是人主之相!
因此宋献策又很快将目光转移到了李岩的身上,文武双全,又兼志向远大为人谦逊,宋献策这才猛然发现,怎么早没注意到身边其实还有个这样有明主风采的姓李的?
于是宋献策这段时间一直在鼓动李岩单独领兵和李自成军分手去河南再创基业,李岩当然是很心动,但是他想要的并不是离开背叛李自成,而是想要得到李自成的命令光明正大的去河南。
因此双方一直拧巴这件事,宋献策又不好明说咱反了丫,所以只好这么一直硬挺着。
直到今天,宋献策是察觉到危险了,但是李岩却觉得当着李自成的面,牛金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更何况他牛金星可是自己当年举荐发家的,没有道理李岩会害怕他,于是一意孤行的前往牛金星帐篷内饮宴。
也果然如李岩所预料的那一般,牛金星从始至终对李岩都十分恭敬,并且直言不讳:“前些日子在陛下面前,一时间进退失度,恐怕得罪了李兄,罪过罪过,李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
说着牛金星便是举杯赔罪,而李岩也并没有得理不饶人,当下便是缓颊道:“大家也都是为了大顺建言,纵然有什么冲突,那也是自家人自家事,吵过了就算了,不必挂怀。”
牛金星闻言便是似笑非笑的看和李岩道:“李兄的意思,我怎么听着有那么几分国事即家事的意思?”
李岩闻言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牛金星却还是点头道:“说句僭越的话,天下事如今岂不决于你我之手?”
牛金星面色剧变,猛然一拍桌案呵斥李岩道:“天下之事,皆出于陛下!你?算是什么东西!”
李岩愕然的看着牛金星,刚要说话,却也是面色一变,只因随着牛金星一拍桌案,只见屏风后面涌出来不知多少甲胄之士。
李岩面色青红变换,随后方才恢复了正常,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叹息一声。
牛金星冷笑:“李岩,你犯上之罪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李岩无奈的摇头,面色无比平静:“我无话可说,天下局势至此,尔辈仍为窝里斗,华夏失色,本为固然!我本以为明廷无能,熟料尔等有过之而无不及!竖子匹夫,不足与谋!”
牛金星大怒:“事已至此,你还敢口出狂言!左右来啊,将逆臣李岩给我拿下!”
一众甲胄之士刚要上前,李岩却是伸出手制止了众人:“我自己会走,不过一死罢了,又有何惧!”
说着李岩起身带着堂弟李弁缓缓走出了大帐内,指着一片空地道:“此处不错,可以葬我,动手吧!”
牛金星反倒是点点头:“倒是条汉子,我也给你个体面,允他站着吧。”
李岩淡然一笑,随后仰天长叹:“恨不能听宋献策之言,使有今日!”
牛金星闻言面色微动,却是淡然的一挥手,几个士兵上前抽出了腰间的刀……咔擦!
李自成停下了手中不断摩挲着的两块玉球,上面分别雕刻的金乌和玉兔的样式,此时却碎裂开来……
李自成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玉球,只有一声长叹……
这是他和李岩初识时李岩送给他的礼物,叫做手掌乾坤,很是得李自成意,这些年来李自成始终带在身边未曾有片刻离身,此时却……
李自成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这时候牛金星缓缓的走了进来,在他身侧躬身行礼:“逆臣李岩,已经授首了。”
李自成握着玉球的手微微颤抖,半晌方才是轻声道:“知道了。”
牛金星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不语,李自成缓缓睁开双眼:“还有什么事儿?”
牛金星上前轻声道:“李岩临死之前,检举出了宋献策鼓动他谋反。”
“咯吱!咯吱!”
李自成面无表情,双眼含霜:“宋献策何在?”
牛金星轻声道:“臣下来之前已经派人去想要先行控制住宋献策,谁料已经人去楼空,想来是畏罪潜逃了。”
李自成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半晌:“随他去吧。”
“是……”
牛金星看着闭目靠在龙椅上似乎是十分疲惫的李自成,轻声道:“臣先行告退了。”
李自成没有回应,牛金星便缓缓的低着头退下了,直到走到了大帐门口之后,方才是直起了腰板,抖了抖袍袖嘴角微挑……
李岩死了,宋献策走了,现如今这数十万大军,这满朝文武,还有谁能和自己争锋?
这才是真正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问你个问题,如果你穿越到了距离清军南下只剩下几个月的时候,并且只能在以下三个地点之中选择一个为重生点,那么你会选择哪一个?
A.扬州
B.嘉定
C.江阴
我想不管选择哪一个都是会半夜吓醒的地步,然而对于朱慈烺来说,此时出于扬州并且距离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仅仅只剩下几个月时间的时候,这几天却是他穿越过来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睡的最香的时候。
虽然周围这几十万军队根本就不听他的调遣,甚至于没准儿还能要了他的命,连史可法其实都对他持有几分怀疑的态度……
虽然史可法对朱慈烺的态度十分恭敬,却命人看管住朱慈烺,将他名为请进督师衙门居住,实则软禁。
期间史可法拜会了朱慈烺两次,都是毕恭毕敬的态度,只是明里暗里试探性的询问了很多细节,朱慈烺自然是滴水不漏的一一答了。
朱慈烺心里清楚,自己算是给史可法提了一个大难题了。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准备遮掩,故而朱慈烺回来了的消息很快传的满城风雨,几乎每天都有扬州士民聚集在史可法的督师府前想要见一见朱慈烺。
这完全打破了史可法的计划,原本史可法是准备封锁这个消息的,然后再慢慢考虑是不是该主动将这个消息报知给朝廷。
这下好了,不报都不行了……
扬州本身就是江南门户,几乎南来北往的客商都要经过扬州,所以可以预见的是,太子朱慈烺返回扬州的消息很快就将传遍整个江左了。
“这正是我要达到的效果!”
朱慈烺微笑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史可法想要慢慢考量,我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我就是要逼着史可法站队!史可法究竟可不可用,就看他到底是忠于我还是忠于朱由崧!”
“不光是史可法,还有所有江左文武官员,谁能用,谁不能用,这就是我的第一次试探!”
这是朱慈烺料到的,然而朱慈烺没有料到的显然更多,比如杨龙友的事情,因为这件事原本朱慈烺预料的最起码一两个月内自己回来的消息才会蔓延开来,然而实际上扬州南京两开花,很快几乎整个长、淮一带上到七十老妪下到刚会爬的孩子,都知道朱慈烺回来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让马士英十分恼火,在责问了高梦箕,确定了高梦箕绝对没有将太子的消息告诉任何人之后,依旧将高梦箕丢进锦衣卫了……
“马辅!马辅饶命啊!下官绝对没有将任何有关太子的消息告诉给任何人,马辅您明鉴啊!大人!”
马士英面沉如水焦灼的踱着步子,一旁的阮大铖见状抬头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事已至此,瑶草,还有什么好焦躁的?”
马士英负手站着看着高梦箕的方向恨恨的骂道:“这个办事不利的混账东西!”
怎么特么什么麻烦东西都往回带!
当然这话肯定是不敢说出口的,但是看马士英此时沉着的脸就能看出来了,他的心情实在是称不上有多好。
反倒是阮大铖,此时却十分的冷静,只是讳莫如深的轻声道:“你说……这位太子爷回来的是不是有点儿太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