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裴泽野离开不久，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摊铺前。
来人一袭常见的灰袍，面容却僵硬如铁，仿佛戴着一张人皮面具。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摊位上的杂物，忽然瞳孔一缩，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那面碎裂的青铜镜……怎么不见了！
“东西呢？”他声音嘶哑，一把扣住摊主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这人的骨头。
摊主吃痛，脸色发白，有心想要挣扎，却惊骇发现这人的修为远在他之上，吓得结结巴巴：“前辈，您说的是……什、什么东西？”
“就是——”灰袍人声音陡然拔高，但又似乎忌惮什么，迅速压低声音：“那面青铜镜！半柱香前……分明还在的！”
他不过是甩掉几个尾巴，怎么一转眼的时间东西就没了！
摊主心头一颤，下意识看向裴泽野离去的方向，忽然心头生出一股荒唐至极的念头。
不会老子被捡漏了？
感知到对方身上压抑着的可怕气息，他只能苦笑着道：“就、就一面破镜子，前辈这是何必呢？我这还有不少好东西，您要不——”
忽然手腕被扯的生疼，摊主吃痛硬生生咽回后面的话。
“你懂什么！我问你，那面镜子呢！”
灰袍人眼中闪过一丝狰狞，那口气似乎下一秒就要生吞了他。
摊主这下更加确认自己被捡漏了，心头都在滴血，没好气道：“被一个修士买走了......”
“买走了？！”灰袍人脸色瞬间阴沉如墨，手指猛地收紧，“卖给谁了？！那人长什么样？！快说！”
摊主疼得冷汗直流。
本来被人捡漏就心头冒火，这下却敢怒不敢言。
结结巴巴地描述着裴泽野易容后的模样。
灰袍人听完，脸色更加难看，购买青铜镜的那人竟然穿着普通，这茫茫人海如何寻找。
他眼中浮现出一丝......恐惧？
猛地甩开摊主，转身消失在人群中，速度快得惊人。
……
……
暮色下，山风渐起。
裴泽野骑着白马飞驰，踏着最后一缕霞光返回青阳观的境内，远远便瞧见山道旁歪着个白胖身影，他勒马放缓了速度。
走近后，瞧见果然是自家师兄。
俞威倚着青石打盹，圆润的脸颊被晚霞映得通红，道袍下摆还沾着几片草叶。
“裴师弟！”俞威一个激灵惊醒，那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叫苦道：“你可算回来了！我原打算去裕舒城寻你，又怕与你错过......”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肉乎乎的脸上写满担忧。
这要是裴师弟出事了，这青阳观他怕是不敢回了，不然老头子非得活撕了他，想想都后怕。
裴泽野目光微动，瞥见他衣领处一抹嫣红，不由挑眉：“俞师兄这是......”
“啊？”俞威一愣，慌忙去擦了下衣领，见是残留的胭脂，顿时臊得耳根通红，“这、这是......”
“原来是山花粉。”裴泽野一本正经，顺手替他掸去肩头落叶，“春日里难免沾上些，师兄还是擦净吧，免得被师父瞧见误会了什么。”
俞威怔了怔，随即露出感激之色，圆滚滚的身子不自觉地往裴泽野身边凑近几分：“师弟说的是，此次你去购买淬血散，黄掌柜可有给你优惠？”
“给了。”裴泽野没说太多。
二人并辔而行时，他状似随意地问道：“听说药铺黄掌柜和药王谷有点关系？”
“师弟也听说了？”俞威来了精神，肉手比划着，“他祖父便出自药王谷，当年可是筑基境丹师，名声在外！可惜三十年前结了仇家......”
瞥了眼四周，他突然压低声音，“据说跟碧水山庄有些过节，家道就中落了。”
“碧水山庄这么强？”裴泽野有些意外。
“三十年前有金丹坐镇，药王谷让黄四海祖父自行解决，却被做了局，据说现在尸体都没找到。不过如今碧水山庄可没了那位金丹，远不如当年那般霸道了。”俞威撇撇嘴说道。
这碧水山庄果然不是好东西！
该杀！
裴泽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头默默记下。
远处青阳观的灯火已隐约可见，经堂檐角的风铃在暮色中叮当作响。
“师弟，加一鞭？”
“走，驾！”
二人扬鞭，惊起道旁栖息的夜鸦。
两人一前一后冲上山门。
片刻俞威去了经堂做晚课。
裴泽野则去师长房见了师父李青山。
师长房内，檀香袅袅。
裴泽野将四十份淬血散整齐码放在案几上，李青山端坐主位，白眉微扬。
早在见到裴泽野的那一刻起，这位曾剑斩金丹大妖的剑修便敏锐嗅到了常人无法感知到的血腥味。
“出何事了？”他指尖轻扣扶手，轻声问道。
裴泽野余光扫过门口肃立的两位师兄，并不言语。
“跟我去里屋。”李青山拂袖起身，宽大的道袍无风自动。
门扉掩上，古籍散发出来的浓郁墨味扑面而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裴泽野娴熟地烫杯温壶，拾起青瓷茶盏，亲手给李青山沏了杯茶。
迎着他老人家狐疑的目光，这才将武天盛的事说了出来：“就是宰了四个碧水山庄的杂碎。”
至于宝镜一事，他只字不提。
“噗——”
李青山一口茶喷了出来，白胡子沾满水珠。
他瞪大眼睛望着这个素来沉稳的徒弟，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竟然是玄灵草，难怪。”
李青山轻咳一声，强装镇定。
但实际上心里欣喜若狂。
刚入二境便能剑斩四名贼人，这份魄力果真有他当年风范！
他青阳观也算后继有人了。
只要……不，他必须要撑到裴泽野真正成长起来的那一天才行！
“玄灵草你拿回去服用，为师亲自替你护法！至于碧水山庄……”
李青山霸气外露，眼中仿若有剑芒吞吐，斩钉截铁道：“什么妖魔邪道！若敢来我青阳观，老夫亲自将他们满门超度！”
……
夜色沉浸。
摊主骂骂咧咧的在家中饮酒，痛骂那个让自己错失至宝的混蛋。
陡然却让人袭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他已身处一间阴森的地牢，脸色瞬间没了半点血色。
烛火摇曳间，一道佝偻的身影坐在阴影中，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鬼、鬼长老……”曾出现在摊位前的灰袍人跪伏在地，声音颤抖，“是属下失职，那面青铜镜......被人买走了......”
“啪！”
一条锁链凭空出现，抽得他皮开肉绽。
跪在地上的灰袍人顿时闷哼一声，浑身是血，被阴魂锁链留下的伤口正冒着黑烟。
他颤抖着声音，强压心头恐惧：“长老明鉴！我搜寻了整个裕舒城都不见那青铜镜的痕迹……”
阴影中，鬼长老的身躯裹在黑袍中，露出的皮肤上爬满诡异的血色咒纹。
眼眶中的鬼火剧烈跳动：“既然猜测那青铜镜是我要找之物，为何不第一时间带回？”
灰袍人吃力说道：“先前属下被云阳观的玉清盯上，怕打草惊蛇，便不敢贸然取镜。长老，不是云阳观的玉清，便定是那青阳——”
“废物！”阴影中传来一声冷喝，整个地牢温度骤降，墙壁上甚至凝结出冰霜。
“那宝镜对他们无用！必是有魔修暗中出手！速找！”
鬼长老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人找出来！”
“那宝镜......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