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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问公子一句,”

“孔孟之道,能让地里亩产十石?儒家经典,能锻造削铁如泥的神兵?之乎者也,能让遭瘟疫的百姓,多一线生机?”

扶苏的脸色,由红转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文魁豁然起身,环视众人:

“我所言之新儒,核心只八个字——格物致知,知行合一!能富国强兵,能安民济世,这,才是我大秦需要的儒学!”

扶苏长身而起,对着文魁,深深一揖,躬身到底。

“扶苏……受教了。”

当他以为今日的震撼到此为止时,文魁轻描淡写,抛出最后一项议程。

“关于招生。蜀郡公学,面向天下。不问出身,不看门第,凡通过考核者,一视同仁。”

“在校期间,学费、食宿、笔墨纸砚……一切用度,皆由我蜀郡少府承担!”

“哐当!”

李二郎手里的茶杯摔得粉碎,医和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扶苏更是瞪大双眼,声音都变了调:

“文侯!此举要将天下士族,皆推向我等对立面!况且……府库如何承担?”

断绝知识垄断!给百姓一个与王公贵胄公平竞争的机会!

这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要将这个时代掀个底朝天的话!

“钱,我来想办法。”

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

“至于士族……一个新时代将开启。他们要么主动拥抱,要么……被时代洪流,无情碾碎。”

数月后,蜀郡公学,开学典礼。

一个名叫吴胜的少年,正局促不安地站在广场人群中。

他来自穷困山村,是全村凑了盘缠,才让他走了上百里山路来到蜀郡。

身上这件崭新的青黑色学子服,布料硬挺,磨得他皮肤发痒,可他却挺直了腰杆,一动不敢动。

数万人报考,最终只录取了千人。

他,吴胜,一个铁匠的儿子,竟然真的考上了!直到现在,都觉得像在做梦。

高台之上,出现了一个身影,打断了他的遐思。

那人,玄衣高冠,身形挺拔。

正是那位传说中的“文神农”,关内侯,如今的……公学校长,文魁!

整个广场,瞬间鸦雀无声。数千道目光,汇聚他一人之身。

文魁手持一个简易的铁皮扩音喇叭,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每个角落:

“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也知道你们心中困惑!”

“你们或许以为,将要在此学习的,是圣人经典,是子曰诗云!”

他环视台下的学子,声音陡然拔高,

“我告诉你们——错!”

全场一片死寂!吴胜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来公学,不是让你们成为一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腐儒!”

“我问你们,为何读书?”

问完这个话,他再度扫视众人,接着说道:

“为让天下百姓仓禀俱实,衣食无忧!你们要学的,是如何让一亩地产出十石粮食!”

吴胜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了家中那半缸见底的粟米。

如果学会这技能,村里再也不会有人饿肚子了。

“为让我大秦戈矛更利,甲胄更坚!你们要学的,是如何让高炉铁水,锻出护卫边疆的神兵!”

前排一个来自军户家庭的少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为让父老乡亲,远离病痛,长命百岁!你们要学的,是如何从死神手中,夺回生命!”

人群中,一个曾因一场风寒失去妹妹的少女,瞬间红了眼眶。

文魁深吸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指向了那片蔚蓝无际的天空!

“记住!你们的征途,不止是脚下这片厚土!”

“更是那万仞高山,无垠之海!……璀璨星辰!”

璀璨星辰?吴胜听不懂。

但他听懂了最后一句话。那句话,烙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你们,是始皇新政的基石!是帝国未来的栋梁!更是……一个全新时代的开创者!”

“今天,你们因公学而荣!”

“明日,整个大秦,整个世界,将因你们而……颤抖!”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从广场的每一个角落爆发出来,汇成一股冲天而起的洪流!

吴胜再也控制不住,和身边所有的同窗一样,热泪盈眶,振臂高呼。

高台之上,文魁迎风而立,看着台下一张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

典礼的余温,尚未散尽。

蜀郡公学,这座知识熔炉,已开始运转。

工学院课堂上,听不到之乎者也的吟哦,

取而代之的,是石笔划过泥板的“沙沙”声,是少年们为一道算学题而展开的争论。

农学院的田垄间,学子们褪去长衫,挽起裤管,

在泥泞中学习辨认水稻优劣,测量株距行距。

医学院内,在医和的注视下,第一具用于教学的死囚尸体被抬了进去,

厚重的门扉“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时代。

文魁摒弃了口耳相传模式,要求所有学问,有教材,有笔记,有图样。

知识,需要记录精确,才能被高效地传播和复制。

可承载知识的,是竹简。

沉重、昂贵、且极度脆弱的……竹简。

工学院的绘图课上,吴胜,那个铁匠的儿子,正屏息凝神,

用刻刀,在狭长竹片上,复刻黑板上那副复杂的水车齿轮结构图。

他的手很稳,这是他从小打铁练出的本事。

但竹片太窄,竹纤维的纹理更是难以捉摸。

一呼一吸之间,刀尖微微一颤。

“咔嚓。”

一声轻微刺耳的脆响。

一道裂纹,从榫卯结构处蔓延开来,毁了整幅图。

这已是他,今天刻坏的第三片了。

吴胜死死咬着嘴唇,额上青筋暴起,将那片废简狠狠丢进墙角的竹筐里。

竹筐,早已堆得冒了尖。

“啪!”

邻座的同窗,一拳砸在桌案上,双目赤红。他手中的竹简,断成了两截。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算学公式,心血白费。

这不是个例。

这样的场景,在每间教室上演。

这几天,文魁在各个学院巡视。

看着学子们渴望知识的眼神,看着墙角越堆越高的废弃竹简,眉头越锁越紧。

直到那一天。

这一根被绷紧到极限的弦,终于断了。

砰——!

工学殿那扇沉重的木门,被一股巨力从外撞开,门板“哐当”一声砸在墙上。

殿内,十几名少年学子,正围着一座水力模型激烈争论,被这巨响吓得齐齐一滞。

他们循声望去,只见公学总管钱铎,一张精于算计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侯……侯爷!”

钱铎的目光在殿内扫视,最后锁定在玄色深衣的年轻人身上。

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怀里抱着一摞能当枕头的竹简账簿,声音抖得不成调:

“出……出大事了!”

被称作侯爷的年轻人,正是蜀郡公学创立者,文魁。

他并未因钱铎的失态而动容,只是缓缓将目光,从那座刚复原的水力模型上移开。

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一块竹简上,平静地问:

“又刻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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