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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春雷炸响,

惊得蜀郡平原上万双眼睛,齐刷刷望向田埂。

那儿,站着一个年轻人。

文魁,当今圣上亲封的关内侯,也是如今这蜀地的天。

土坡上、田垄间、甚至光秃秃的桑树杈上,都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

张老三佝偻着背,混在人群里,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文魁。

他种了一辈子地,见过的官比吃过的盐都多。

可没一个官,是眼前这副模样的。

没穿蟒袍,没坐官轿,就一身寻常青布衣,裤管卷到膝弯,脚踩一双草鞋,跟田里刚歇下来的农人没两样。

“侯爷……人太多了,怕是要生乱。”

李二郎凑上前,手心全是汗,如今他已是蜀郡功曹掾。

上万人聚集,一旦鼓噪起来,就是天塌地覆的大祸!

文魁却恍若未闻,只是掂了掂手里那个疙疙瘩瘩、土里土气的玩意儿。

他拿起一个工匠新制的铁皮喇叭,凑到嘴边。

“嗡——”

一声放大了数十倍的金属颤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田间,顿时安静了。

“我叫文魁。我知道,你们有人叫我‘文青天’。”

“但今天,我跟你们一样,是个想填饱肚子的种地人。”

文魁举起了手中的土疙瘩:

“我手上这个东西,是从蜀南十万大山的獠人部落,九死一生带出来的。獠人叫它‘地蛋’。”

“獠人窝里能有啥好东西?”

“怕不是喂猪的玩意儿吧?”

人群的窃窃私语,文魁早已料到,他笑着上前一步:

“此物,不与稻粟争良田!山坡、旱地、沙土,给点水就能活!”

“此物,不与庄稼争口粮!牛粪、草木灰,越是腌臢之物,它长得越欢!”

人群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张老三眯缝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

“吹牛不上税……老汉我种了一辈子地,就没听过这等好事。”

他身边的年轻人,紧张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爹,小声点,那可是文侯……”

“文侯咋了?”老农脖子一梗,“文侯也不能指着土坷垃,说它能当饭吃!”

他的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文魁等的就是这个。

他将铁皮喇叭放下,用最洪亮的声音,吼出了那句足以载入史册的话。

“最重要的是——此物,亩产,千斤!”

死寂。

长达三个呼吸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下一刻,人群彻底炸开了!

“啥?千斤?”

“俺没听错吧?一亩地,一千斤?”

“这位文侯爷是读书读傻了吧!最好的水浇地,一亩打三百斤谷子,那都是老天爷赏饭吃!”

“骗子!想哄我们去给他白干活!”

李二郎的脸都白了,下意识想护在文魁身前,却被文魁一只手,轻轻按了回去。

“我知道,你们不信。”

“所以,本侯今天,就跟蜀中所有父老乡亲,立一个赌约!”

文魁指向脚下的官田:“这数千亩官田,就是示范田!”

“地蛋种子,官府免费提供!”

“种植之法,官府派专人,手把手教!”

人群彻底骚动起来,许多人眼中,已经露出了意动之色。

“待到秋收!若是这地蛋的亩产,低于你们往年种谷子的收成……”

“官府,双倍赔偿你们的损失!”

此话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但……若是亩产,高于谷物……”

“所有收成,官府只取三成,剩下的七成……全部归你们自己!”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彻底沸腾了!

“老天爷啊!”

一个黑瘦汉子猛然跪在地上,仰头双手举向天,嘶哑的喉咙狂嚎着,

“俺的孩儿有救了!有救了!”

“我报名!算我一个!”

“别挤!让老子先去!老子家里快揭不开锅了!”

秩序瞬间崩溃!百姓们双眼血红,疯一般冲向一旁的报名点。

文魁没理会他们,一撩衣摆,直接跪坐下来,从筐里拿起一个地蛋,抽出一把雪亮的小刀。

“噗!”

在无数道“败家子”的惊呼声中,他将一个完整的地蛋,切了好几块!

“各位请看!”

文魁捏起一小块,指着上面的小凹坑,

“此为‘芽眼’,有此眼在,一块便是一棵苗!一棵苗,就能结出一窝的地蛋!”

看着关内侯,亲手将带着芽眼的薯块,按进松软的泥土里,双手沾满了泥泞。

张老三心中那堵怀疑的墙,也跟着轰然倒塌。

赌约是立下了,可地真的种下去,张老三心里反而没底了。

官府派来的“农官”,教的法子也邪门。

“啥?培土?”

张老三眼一瞪,指着长到半尺高的地蛋苗,

“把土堆根上,不是想把它闷死?老汉种了一辈子地,就没这个道理!”

可农官就一句话:“侯爷说的,土培得越厚,底下蛋结得越多。”

将信将疑,骂骂咧咧。

但想着那“双倍赔偿”的承诺,张老三还是扛起了锄头。

地里的藤蔓,倒是争气,绿油油地疯长,很快就铺满了田垄。

可问题也来了。

这玩意儿,光长叶子,不开花,更不见结一粒粮食!

“哎,上当了!”

“这哪是种粮食,这是给地主家,养了一地猪草啊!”

“白费功夫,还不如早点种回谷子……”

田间地头,风言风语,像野草一样疯长。

张老三夜里睡不着,一遍遍扒开藤蔓往根上摸,除了湿泥,啥也没有。

七月流火,老天爷像是要故意跟文魁作对。

一连半月滴雨未下,田地干裂得像龟壳。

就在人心惶惶,都以为要血本无归的时候,文魁又来了。

他带着官差,竟组织人,从几里外的江里挑水!

他竟脱了官靴,赤着脚,跟农人们一道,踩进了烂泥地里。

“都给本侯看清楚了!”

文魁指着那些蔫头耷脑、却依旧顽强翠绿的藤蔓,声嘶力竭地吼道:

“别的庄稼都快渴死了,地蛋还活着!这就是它的本事!”

“再给它一个月,就一个月!”

“本侯,还你们一个奇迹!”

看着文魁被烈日晒得脱皮的脸,看着他脚上的泥污,百姓们骚动的心,竟硬生生被压了下去。

但,总有压不下去的硬骨头。

“侯爷!”

一声嘶哑的吼声,让所有人都转过头去。

正是那个刺头,张老三!

他从人群里挤出来,指着那片绿油油的藤蔓:

“你又是挑水,又是下地,俺们都看着!你是个好官,俺张老三认!”

“可俺们种地人,吃的是米,是谷!不是这满地没用的绿叶子!”

“你让俺们看,俺们就看到了这一地的猪草!敢问侯爷,粮食在哪儿?”

一句话,让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人心,又散了!

“是啊,光长叶子有啥用?”

“老三叔说得对,地里连个穗子都瞧不见啊!”

李二郎脸色煞白,刚想呵斥,却被文魁一个眼神制止了。

“老丈,问得好。“庄稼人,信的不是嘴,是实打实的收成。对不对?”

“那是自然!”张老三寸步不让。

“好!”文魁拍了拍手,“那咱们就再赌大一点!”

张老三脖子一梗,像一头倔驴,

“大?怎么个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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