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身侧的一名老兵,身体猛地一震,没来得及喊出声,胸前便炸开一个碗大的血洞!
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被一股巨力向后掀飞,瞬间掉下深渊。
不是箭!
是床弩,军中重器!
“敌袭——!举盾!”
李信一声怒吼,第二波攻击立马跟了上来!
“咻!咻!咻!”
无数重型弩矢,从两侧崖壁铺天盖地而来,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不足百步的栈道!
“铿!铛!噗嗤!”
前排的战士,立马架起牛皮金属盾。
沉重的弩矢砸在盾面上,爆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震得人手臂发麻。
但仍有弩矢穿透盾牌的缝隙,将一名锐士连人带盾死死钉在栈道上!
“轰!”
混杂在弩矢中的火箭,射在栈道上,带油的火焰瞬间将古木点燃,黑烟滚滚,阻断了退路!
“将军!他们有钩子!”
惊呼声未落,几条带着铁爪的绳索从天而降,死死扣住盾牌的边缘,猛地向上一扯!
“啊——!”
一名锐士立足不稳,发出一声惨叫,被活生生拖出盾阵,吊上半空,随即被乱刃分尸!
重弩压制,火箭断路,钩锁破防!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立体绞杀阵!
“稳住!圆阵!把工匠围起来!”
李信飞起一脚,将一截燃烧的木板踢下深渊,目光锁定上方若隐若现的人影。
左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锦囊。
临行前,文魁亲手所赠。
里面是一张小布条,朱砂字迹,龙飞凤舞:
“遇伏莫慌,以火攻之!栈道枯草,可为薪柴。烟起,可蔽敌目,亦为狼烟!”
火攻!狼烟!
李信猛然抬头,看向两侧绝壁,那些枯藤与荒草。
“传我命令,用火攻!”
一听火攻,身边的副尉大惊失色,
“将军,火势一起,浓烟滚滚,咱们也会被困住!万一烧了栈道……”
“被困住,也好过全死在这里!”
李信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传令!掷火油,放火烧山!”
四百多名锐士不再犹豫,立刻从驮马的物资中,取出备用的火油囊,
狠狠泼向栈道两侧崖壁,那些堆积如山的枯枝败叶。
点燃火折子,奋力扔出!
呼——!
火借风势,遇油暴涨!
熊熊烈焰如一条火龙,瞬间席卷了整个峡谷侧壁!
滚滚浓烟冲天而起,整个“一线天”瞬间被烟雾遮蔽!
“咳咳……咳!”
山壁上的伏兵阵脚大乱,被刺鼻的浓烟呛得涕泪横流,根本无法视物,更别提瞄准射击。
“就是现在!”
李信大喝一声,扔掉盾牌,手中长剑,往上一指。
“铁鹰锐士!随我……杀出去!”
他放弃了栈道,沿着一处被大火烧过的崎岖小径,第一个攀了上去!
四百多名锐士,紧随其后!
手起!剑落!
一名被浓烟呛得晕头转向的伏兵头目,没看清来人,喉咙就被一道剑光划开。
没有丝毫迟疑,李信收剑、挺剑,刺向下一个目标。
在烟与火的掩护下,大秦精锐,如虎入羊群,沿着山壁凿出了一条血路。
一炷香的功夫,战斗结束。
李信站在堆积的尸体中,胸膛剧烈起伏。
以战损三十七人的代价,全歼了这支五百人的伏兵。
他揪起一个还没死透的疤脸头目,将剑锋抵在他的喉咙上。
“谁派你们来的?”
疤脸头目咳出一口血沫,脸上一笑:
“咸阳来的官……你们……休想踏进我主之国……天子远,蜀王近……”
话音未落,他脖子一歪,咬破了藏在齿间的毒囊,气绝身亡。
蜀王?
这些人不是豪强私兵?
看来,蜀郡局势,比文先生预料的……还要严峻百倍!
李信收剑入鞘,从怀中,取出那份用油纸包裹的蜀郡地图。
上面,只有一个文魁用朱砂笔画下的、位于深山中的圈。
圈内,潦草地写着三个字。
李二郎。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李冰之子,平蜀之关键。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凶险的救援,现在看来,他们要从一头猛虎口中……夺食!
“清点伤亡,收敛袍泽尸骨!继续……前进!”
山风如鬼哭,裹挟着血腥与泥土的气息,浸透了四百多名秦军锐士的玄色衣甲。
李信打了个手势,队伍瞬间如石像般定在原地。
两天两夜,脚底血泡早已与汗水混在一起,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无人吭声。
他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树影,锁定地图上那个简陋的标记——
山谷尽头,一座破庙。
“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个陷阱。三人一组,交替警戒,前进!”
他一马当先,悄无声息走在最前。
黄昏时分,那座破败得只剩下骨架的山神庙,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名锐士正要上前,被李信一把按住。
“别动。”
李信的目光,落在庙门前,那片看似寻常的落叶堆上。
不是野兽的爪印。
是靴底的轮廓!
而且,印痕边缘的尘土,还带着一丝未干的湿气!
人!这里有人,而且是刚留下不久!
李信瞳孔骤缩,缓缓抬手,五指张开,再猛然握拳!
“围上去!”
四百多名锐士迅速散开,手中的强弓硬弩无声上弦,从四面八方,对准了那座死寂的山神庙。
等了约莫三息时间,
李信深吸一口气,右手握紧剑柄,左脚蓄力,猛地踹向那扇腐朽的庙门!
“轰——!”
两扇庙门向内倒塌,呛人的尘土混合着腐木的霉味,扑头盖脸而来!
光线涌入,尘埃落定。
昏暗的庙宇角落,一堆早已熄灭的篝火旁,一道瘦削的人影,猛地从阴影中弹起!
那是个年轻人,衣衫褴褛,浑身布满干涸的血痕与污泥,脸上涂着草灰。
他的手中,没有刀剑,
一架用庙中横梁和神像基座改造的、造型古怪的重型手弩!
三支磨得雪亮的铁矛,并排搭在弦上,正对准李信的咽喉!
“再进一步,你们就留在这里,给山神当祭品!”
李信缓缓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目光快速扫过他身旁散落的羊皮图纸——上面画满了各种齿轮、杠杆的复杂线条。
“李二郎?”李信试探着开口。
“咸阳来的狗,鼻子倒是灵!”
李二郎愣了一下,眼神却没有丝毫松动,
“说吧,是卓家的钱袋子够鼓,还是王家的刀够利,能让你们这群人追到这里?”
李信闻言,心中一动。
他缓缓放下手,没有解释,而是用一种极为古怪的音调,沉声念道:
“鱼嘴分四六,飞沙走二八。内江通宝瓶,天府溉万家!”
这是建造都江堰时,工神李冰传下的核心口诀,是秘中之秘!
李二郎持弩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眼中的暴虐稍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与惊疑。
不等他开口,庙外一声爆喝:
“给老子围起来!李家的余孽,今天你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