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魁看准时机,再次上前一步,目光直逼赵高:
“文某,愿与赵府令立下军令状!”
“三日!”
“以三日为期!若陛下龙体未好转,甚至加重,文某甘愿领谋逆弑君之罪,任凭处置!”
“但若……”
文魁故意顿了顿,一一扫过周围的太医们。
“陛下龙体康复,那便证明,真正妖言惑众、意图不轨者,另有其人!”
“届时,请公子与上将军,为大秦……清君侧!”
“不知,赵府令以为如何?”
赵高顿时一愣,随即对着扶苏深深一拜,声泪俱下:
“公子仁孝,切莫被此等妖人蒙蔽!为保陛下龙体万全,老奴恳请公子下令,将此子拿下,严刑拷打,看是何人派他,来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文魁笑了,看着赵高,轻轻鼓掌:
“赵府令好手段,三言两语,便给文某定下了‘谋逆’大罪。”
他转向那些激愤的太医,从容不迫地问道:
“敢问诸位,上古医祖神农氏,可有‘尝百草,以毒攻毒’之说?”
太医们一愣。
他又问:“《黄帝内经》之中,可有‘热者寒之’,以清凉之法,解火热之症的记载?”
太医们面面相觑,无人能答“无”。
这些都是医家至理,但用在皇帝身上……无人敢!
“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就开始!”
几名胆大心细的宫女,端着兑了烈酒的温水,走到龙榻前,
丝巾浸入混着烈酒的温水,拧干,然后轻轻地、覆上始皇帝那滚烫如烙铁的皮肤。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殿内死寂,唯一的声音,是宫女用白叠巾浸润温水时,发出的轻微水声。
哗啦。
每一次拧干,众人都感觉心脏猛然一缩。
时间,在寝殿内,变成了一种酷刑。
太医令夏无且花白的胡须,随着他压抑不住的呼吸而微微颤抖。
“荒谬!简直是拿陛下的龙体当儿戏!”
角落里,赵高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的勾起一抹浅笑。
快了。
再过半个时辰,陛下的病症必将急转直下!
到那时……
赵高心中,已经拟好了一份诏书腹稿:
“妖人进献巫蛊术,谋害君上,公子扶苏、上将军蒙恬包庇纵容,意图不轨”!
他要的,不只是文魁的命。
他要的,是整个扶苏一系的……万劫不复!
“换水。”
淡然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宫女们吓得手脚发软,闻言如奉圣旨,连忙将那盆变得滚烫的水端下,换上新的。
“颈后大椎,两侧风池。”
“腋下,肘窝。”
文魁每说一句,便有宫女颤抖着,却又不敢有丝毫偏差地执行。
时间,在一次次换水中流逝。
第一盆水换下,半个时辰过去。始皇的呼吸依旧粗重。
赵高的嘴角笑意更深。
第二盆水换下,一个时辰过去。始皇的身体,依旧滚烫如烙铁。
太医们已经面无人色,有人开始悄悄向后挪动脚步,似乎想离这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远一些。
扶苏脸色苍白,紧攥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传来的刺痛才让他勉强站稳。
他信了文魁,倘若失败......!
“第三盆。”
文魁的声音依旧平静。
就在此时,一直死死盯着龙榻的太医令夏无且,像被蝎子蛰了一下,身体猛地一震!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身为御用医官之首,侍奉始皇多年,对龙体的一丝一毫变化都了如指掌。
方才……
陛下的呼吸节奏,不再急促,而是……多了一丝绵长的尾音!
“错觉!一定是错觉!”
他强压心中的荒谬感,颤巍巍伸出右手,朝着始皇帝滚烫的额头探去。
不是想象中的灼人高温!
也不是可怕的冰冷!
那温度,依旧很高,但……不再是之前那种蛮横霸道的炽热!
“退……退了……”
夏无且的嘴唇哆嗦着,发出的声音又尖又细,完全变了调,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热度……真的……真的在退!”
所有太医都疯了一般涌上来,争先恐后伸手去探,去确认!
“真的!真的退了!”
“虽依旧高热,但……但那股‘势’已经弱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仅仅是用温水擦拭,竟能逆转乾坤?
这违背了他们信奉的医理!这是神迹!这是在他们眼前活生生上演的神迹!
赵高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脚后跟撞在殿柱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却恍若未闻。
输了?
不!还没!
只要人没醒,只要药没喂下去,他就没输!
“趁现在!喂药!”
文魁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拿起那碗黑漆漆的药汁。
在转身递给扶苏的瞬间,悄悄捏着钢笔飞快地蘸了一下药汁,
在碗沿内壁之上,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画下了一道符文!
【神笔之力已启动:药效温和三成,吸收速度提升五成,直攻病灶!】
【警告:宿主“当日可用时间”减少一小时!】
脑海中冰冷的提示音,换来的是文魁眼底深处的一抹自信。
天命?
今天,天命在我,不在天!
扶苏接过药碗,亲自上前,用金勺小心翼翼撬开父亲的嘴唇,
那碗承载着大秦国运的汤药,一勺一勺,尽数渡入了始皇帝的口中。
长夜,漫漫。
寝殿外的长阶上,文魁、扶苏、蒙恬并肩而立,
身后,是如丧考妣的赵高,和一群失魂落魄的太医。
一夜,无人合眼。
当天边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为沙丘行宫镀上一层金边时。
寝殿内,突然传来一声近乎癫狂的狂喜呼喊!
是夏无且的声音!
“醒了!醒了!陛下……陛下醒了!”
“天佑大秦!陛下……活过来了!”
“扑腾”一声,
扶苏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当场跪倒在地,
朝着东方天际,泣不成声,重重叩头!
蒙恬这位铁血猛将,虎目赤红,那只紧握剑柄的大手,青筋毕露,最终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而赵高。
在听到那声“醒了”的瞬间,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完了!”
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空,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瘫跪在地,面如死灰。
众人再次涌入寝殿。
龙榻之上,那位昨日还命悬一线的始皇帝,此刻,竟真的……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跪在榻前的扶苏,扫过虎目含泪的蒙恬,
扫过一群状若癫狂的太医,扫过瘫在地上、抖如筛糠的赵高……
最终,视线落在了那个神色平静的年轻人身上。
文魁。
始皇帝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他苏醒后的第一句话:
“朕……这是……怎么了?”
一言出,乾坤定!
所有太医看向文魁的眼神,彻底变了。
夏无且第一个冲上前,对着文魁,不顾君臣礼仪,深深一揖到底:
“文先生!不......文神医!”
“老夫行医一生,今日方知天外有天!请先生……请先生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