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炎阳，小队继续向森林深处推进。兰薇薇不着痕迹地从倒地刚毛猪的伤口处，用一个小瓶收集了几缕丝绸般透明的物质。木南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眼眸微沉，不动声色地转身跟上队伍。
……
前方灌木丛轻轻晃动。一只刚毛猪毫无警觉地趴伏在地。
突然人影暴起！秦若雪的藤蔓如活蛇般瞬间缠住异兽！相同的战术高效启动——兰薇薇的诅咒虚弱精准落下，木南的雷电紧随其后麻痹目标！炎阳的棍风和墨星的枪影如同暴雨般落在被控制的猎物身上。最后一道强烈的电光闪过，异兽抽搐着失去了生机。
“薇薇，”木南擦拭枪尖，漫不经心地吐槽，“你这控制不能直接让它定住吗？省得我们围殴。”
兰薇薇紫眸流转，看向木南，嘴角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也想啊木南哥。可惜我的心灵控制主要是制造恐惧和虚弱，直接定住异兽还是力有未逮。多亏你配合才效果好嘛！”
炎阳没在意这些闲话，清点着收获：“算上那飞鬃狼，这是第六只了。就地扎营休整，明早继续。”
夕阳沉入远山，余晖散尽。墨星点燃篝火，木南在营地四周布下简易的警戒法阵……五人沉默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围着篝火，炎阳难得卸下了平日的严肃：“辛苦各位了。明天再接再厉，争取过十。今晚守夜交给我们仨，两位女士安心休息。”
……
午夜时分，守夜的三人压低声音。
“木头，你是说……兰薇薇不对劲？”炎阳眉头紧锁。
“别打岔阳子，让南哥说完。”墨星提醒。
“没错，”木南声音沉冷，警惕地扫了一眼女士们安歇的方向，“每次战斗结束，她都会悄悄收集一种东西——像透明丝绸，附着在死掉的异兽身上。明日我会细查。不排除她是‘魔人’的可能。”
炎阳沉吟片刻：“老墨，明天的战斗你多留意兰薇薇。情况不对，第一时间用能力把我们转移走，别让她有可乘之机。”
“拜托，”墨星苦笑，“我那点暗影之力，用来转移目标还行，转移队友？我可不想回头看见你们只剩半截身子……”
就在他们低语时，隔着跳动的篝火，原本“熟睡”的兰薇薇眼睑微动，紫色眸子在阴影中静静睁开，仿佛穿透了火焰与距离，清晰地“听”到了每一句密谈。她身旁的秦若雪，却依旧呼吸匀称，沉浸在安眠之中。
……
次日清晨。
“早上好呀……”秦若雪揉着惺忪睡眼，头发还有些凌乱，“睡得真香。”
兰薇薇看起来精神抖擞，紫眸晶亮：“早，准备好新的一天了吗？”
炎阳快速下达指令：“侦查过了，夜间发现西北方向有密集异兽活动痕迹。兰薇薇，你这次不要近身战斗，隐蔽好，专注于关键时机的辅助支援。怀疑……可能有人形异兽出没！出发！”
一行人立刻行动。墨星、炎阳、木南带着秦若雪迅速向目标方向突进，速度极快。这反常的急行军让潜伏在后方负责策应的兰薇薇暗自咬牙，追赶得颇为吃力。
专注于赶路的小队，完全没察觉到那些在头顶枝桠间悄然流窜、如鬼魅般的枯木猿身影。
……
阴暗潮湿的洞穴深处。
“歪比巴布，歪比巴布……”（三个雄性人类，两个雌性，正快速接近我们的巢穴！）
无数双猩红的眼瞳，在绝对的黑暗中猛地亮起！无声的杀意开始弥漫。
……
“左前方有人！隐蔽！”炎阳低喝。
小队瞬间伏低。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毫不掩饰的跋扈。
两男一女拨开树丛出现。为首的少女手握流光溢彩的中阶魔导器，一身刻满繁复守护符文的华丽战甲熠熠生辉。身后跟着的两个青年学生，神情麻木卑顺，如同家奴，浑身散发着令人极为不适的阴沉气息。
“小姐，离异兽巢穴核心区域很近了，请您务必小心！”其中一个青年低声提醒。
“闭嘴！”赵蕊不耐烦地呵斥，“赵十七，我做事还需要你个分家的奴才教？再多嘴回去自领三十荆鞭！”
十七和十八交换了一个眼神，死寂而无光。
看着三人趾高气扬地走远，墨星小队重新聚拢。
“是赵蕊，”炎阳脸色铁青，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拓跋家的大小姐。后面那两个是赵十七、赵十八，她的‘家仆’。”
除了兰微微面露惊异，其余人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C区防卫总长赵丰年是她的祖父。整个赵家，以分家为奴（传闻分家家主乃妾室所出），宗家掌控C区武力，形同土皇帝。
望着那远去的高傲背影，炎阳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一种对力量从未有过的渴望在他心底悄然滋长、生根。
墨星敏锐地察觉到伙伴的变化，默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多言。
“继续前进。”
五人的脚步不再急切，竟难得地在危机四伏的森林中漫步起来，聆听着溪涧潺潺与林鸟和鸣，这份短暂而虚假的恬静，悄然抚慰着连日紧绷的心弦。
“墨星，”木南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飘忽，“如果哪天……我比你先一步去见了星神……”
墨星立刻扬起他那标志性的吊儿郎当笑容，故意拖长声调：“哟，‘把骨灰撒在家乡’~~这算是提前留遗言吗？”
木南这次没搭理他的玩笑，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有种墨星从未见过的认真。
“……行吧，”墨星脸上的笑容淡去，目光低垂，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你想……”
悲伤并未停留太久。生于这片土地，早已习惯生死别离。即便年轻如他们，也无法保证明天是否安好。
……
先一步抵达洞穴区域的赵氏一行，却瞬间陷入了绝望地狱。
目睹赵十七被一头格外强壮的枯木猿首领活生生扯断双臂双腿，发出凄厉的惨叫，赵蕊那点嚣张气焰瞬间崩溃，脸色惨白如纸，瘫软在地，眼神空洞。
“带小姐跑……一定要让她活下来……”赵十七几乎不成人形的躯干在地上扭动着，声音像破风箱，温热的血沫溅在十八脸上。直到生命最后一线，他想的依旧是这个冷酷无情的宗家小姐。
赵十八的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一幕尘封的回忆猛然炸开：
【回忆闪回】阴冷的“善恶堂”。他和十七跪在分家一群少年中，低垂着头。荆条抽在皮肉上的闷响是唯一的节奏。十七那时才十岁，却倔强得像头小兽，即使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也死死咬着牙，直挺挺地站着，目光死盯着冷漠如雕像的宗家家主，仿佛要用这无声的脊梁替所有分家子弟问一句“凭什么？！”……
如今，那个用生命站着的少年，再也不在了。
仇恨的岩浆在赵十八心中翻滚咆哮，几乎要将他吞没。但为了分家无数像十七一样的人，为了赵十八自己……他必须让赵蕊活着。他眼睁睁看着仅剩躯干的十七，用最后的力量吸引着更多枯木猿的注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墨星小队赶到了！
“吼！”赵十八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目眦欲裂！他猛地爆发出全身灵力，狂暴的气劲将扑来的枯木猿暂时震退！同时，他闪电般从腰间扯下一枚烟雾弹，狠狠砸在地上！
“嘭！”浓密的灰白色烟雾瞬间炸开，吞噬了大片区域！
烟雾深处传来赵十八嘶哑决绝的呐喊：“炎少爷——！得罪了！若小姐平安，赵家宗族必有重谢！！”
“是枯木猿群！！”炎阳瞳孔骤缩，厉声示警，“它们盯上我们了！防御！”
秦若雪反应极快，双手按地，粗壮的藤蔓和坚韧的木墙轰然拔地而起！但疯狂的枯木猿根本无视伤亡，利爪抠着藤蔓木墙，从洞窟上方、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更有不少直接从烟雾中狂暴冲出！
十八看到赵蕊的身影在烟雾中消失，似乎成功脱困（或是捏碎了传送石？他无暇细究），终于稍感安心，最后看了一眼已不成人形、了无生息的十七，眼神归于死寂——我们的债，下辈子再算……
“顶住！！”炎阳的怒吼中，五人火力全开！
秦若雪和木南在前线倾泻着法力，藤蔓绞杀、雷光爆裂，暂时阻滞了猿群的攻势！
墨星、炎阳、兰微微在侧翼近身格杀，长枪如龙、棍影如风、鞭影如蛇，撕碎着突破防线的枯木猿！
然而，枯木猿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蚁多咬死象！灵力与体能的急速消耗，让五人组成的防御圈如同风暴中的小船，摇摇欲坠，越来越薄！
猝然！
“嗖！”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漆黑幽深的洞穴最深处激射而出！那是数根闪烁着土褐色光芒、快如闪电的地脉突刺！
目标直指队伍中央、专注施法的木南！
太快了！躲无可躲！
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木南全身！电光石火间，十八年短暂人生的光影在眼前飞速掠过……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然而——
预期的剧痛并未降临。他只感觉一股猛烈的劲风带着几缕发丝抽打在脸上！
惊愕睁眼！
看到的却是倒在自己身前一步之遥的兰薇薇！一根粗大的地脉突刺，贯穿了她原本并不高大的胸膛！殷红的血液浸透了她的前襟！
木南的大脑轰然一片空白！耳鸣充斥整个世界！
而就在这致命突刺射出的同一刹那，仿佛受到某种命令，疯狂围攻的枯木猿群突然齐刷刷地停止了攻击！甚至出现了短暂的迟疑！
“墨星！！”炎阳的吼声如雷炸响！
“啊——！！滚开！！”墨星双目赤红，咆哮着！完全不顾后果地疯狂压榨体内最后一丝暗影之力！
浓郁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瞬间以他为中心炸开，如同墨色潮水般笼罩了小队周遭！
“传送石！！快！！带她走木南！”墨星的嘶吼声在黑暗中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崩溃感！
没有任何犹豫！
炎阳几乎是在吼声响起的瞬间就抓住了秦若雪！
木南猛地扑上去，用尽全力抱起地上生死不知的兰薇薇！
“撤离！！”三人同时怒吼！
噗！噗！噗！
接连几声脆响！刺眼的白光在纯粹的黑暗中连续爆发！
天旋地转！空间剧烈扭曲！
小队五人连同兰微微洒落的部分血迹，瞬间消失在这片被黑暗笼罩的杀戮之地。
……
洞穴深处：
“歪比巴布，歪比巴布……”（目标完成！魔人，我族已完成任务，别忘了你的承诺！）
猩红的目光满意地收敛，彻底融回洞穴深处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夜雨森林入口，空间波动。墨星小队狼狈出现。
所有人面无人色，精疲力竭。兰薇薇胸口那根狰狞的地脉突刺触目惊心，血液在她身下蔓延成一小滩暗红。墨星力竭倒地，彻底昏死过去。
“医疗队！！快来人！！！”
……
侥幸逃脱的赵蕊和赵十八，在一处偏僻角落处理着擦伤。回过神来的赵蕊，正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已经惨死、甚至被用作肉盾吸引兽群的赵十七。
“没用的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害我差点……嘶……”她小心地揉着被树枝刮伤的手背，完全没注意到一旁正背对着她的赵十八——
这个分家家仆此刻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赵蕊将几乎瘫痪的十七故意推向猴群的那一幕，像烧红的烙铁，在他脑中反复灼烧！刻骨的仇恨几乎将理智燃尽！而身为主凶的赵蕊，却安然无恙，甚至在此刻肆意辱骂着兄弟！
“为什么……他还活着……”这个念头啃噬着骨髓。
不觉间，两行滚烫的血泪混杂着浑浊的泥水，无声地滴落地面。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从小在分家的泥泞中互相扶持、偷食果腹、舔舐伤口、蜷缩取暖……寒冬里那个瘦小的身影把最后的半块烤土豆塞给他，笑着说“你小，多吃点”……
“要是亲兄弟……该多好……”
“要是不姓赵……该多好……”
后颈处代表奴隶身份的“血契”符印，如同烧红的枷锁，灼痛皮肤，也勒紧了他准备迈出的脚。
篝火跳动的火光映着他扭曲而痛苦的脸。良久，赵十八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他猛地站起身。
“赵十八！你要去哪里？！”赵蕊厉声质问，习惯性地颐指气使。
赵十八没有回头，声音冰冷麻木：“仆人去为您……准备晚餐。”他甚至没有弯腰鞠躬。
赵蕊顿时勃然：“放肆！谁给你的狗胆敢这么跟我说话？赵十七死了就是死了！他的命生来就是为了宗家！为我去死是他的荣幸！！”
她的尖叫声在林间回荡，带着理所当然的残忍。
这咆哮如同落入虚空的石子。赵十八脚步一顿，后颈的血契突然爆发出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但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脸上甚至浮现出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痛觉排空了一切杂念。此刻，他眼中只有那个方向，心中只有一个身影——十七。
他不再犹豫，迈步走向枯木猿洞穴的方向，走向十七最后的所在。
“好啊！想死是吧？！本小姐成全你！去陪那个废物一起下地狱吧！！”
背后传来赵蕊气急败坏、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
噗嗤！
捏碎传送石的瞬间，赵蕊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同时，赵十八后颈的血契符文如同烈性炸药般骤然亮到极致！
赵十八残存的念头在那一刻豁然通达，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解脱：
“星神在上……若真有来世……祈求您……让我们还在一起……只是……不要再是十七……和十八……”
念头闪过的瞬间——
噗！！！
后颈血契的光芒炸裂！赵十八的头颅如同一颗熟透的西瓜，在巨大咒力下轰然爆开！
红的、白的，迸溅四周。
赵蕊扭曲的咒骂声和传送的白光，同时消失在这片密林里。
只剩下那具无头的尸体，直挺挺地向后倒下，激起一片落叶尘埃。
阴暗洞穴角落：
“歪比巴布，歪比巴布……”（老大，我们又捡到口粮了！像是昨晚那个人彘和他那个同伙的。）
“丢到……那边去吧。”沙哑的指令从洞窟深处传来。
一具被扯去四肢、只余躯干的人彘（赵十七），被粗暴地丢在一个土坑旁。紧接着，一具无头的分家服饰尸体（赵十八）沉重地压在了十七尚存一丝气息的残躯上。
或许是血脉的牵引，或许是对死亡气息的感应。
躯干上的那双眼睛，无力地转动了一下，正好“看”见压在身上的、那熟悉的、属于分家的布料……
血泪早已流干。
眼中没有悲伤，只剩一片死寂的灰白。
十七的喉咙艰难地抽动着，声带破碎，只能发出微弱如蚊呐、意义不明的气音。
他微弱的嘴唇，艰难地，一下一下地开合着。没有声音，只有无声的旋律，在血腥和绝望的黑暗洞穴里飘散，拼尽全力地为压在身上的十八，送上那迟来的祝福：
“虽然……晚了点……生日快乐……十八……我……有……准备……蛋糕的……”
然后，那微弱的气息，终于彻底归于永恒的沉寂。
洞外冷风吹过枯枝，呜咽如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