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空的大鸟 上
羽田国际机场。
人潮汹涌,声浪鼎沸。广播声、推车滚动声、各种语言的交谈声,织成一张嘈杂的巨网。
毛利小五郎被裹挟在人流中,活像一头困在沙丁鱼罐头里的暴躁公牛。
他第一百次把视线从手腕上那只银光闪闪(却显然无法缓解焦虑)的表盘上抬起来,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
“啧!那个臭小鬼怎么还不滚过来?!”他烦躁地猛扯了一下脖子上的领带,活像那领带是仇人勒上来的绞索,把原本就不甚整齐的领结扯得歪斜变形,粗声低吼道,“前几天不还死乞白赖地要去纽约吗?怎么?玩我呢?!”
他喷着粗气,眼神里除了不满,还塞满了困惑和火气。
毛利兰局促地站在他身边,双手无意识地紧握在胸前,指甲都快嵌进手心里。
她挤出歉疚的笑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爸爸……我已经很努力劝过柯南了……但他、他说真的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走不开……实在来不了了……”
她努力解释着,眼神却有些闪烁,不敢直视父亲喷火的眼睛。
“急事?!”毛利小五郎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股气,嘴角向下一撇,露出一个极其轻蔑、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的嗤笑,“他一个顶天十岁的小鬼!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他头上!他能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
他挥舞着手臂,袖口差点甩到旁边路过旅客的背包。
小兰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安检的方向,声音里那份歉意莫名混进了一丝自己也未曾深究的……羡慕?酸涩?
“柯南他说……是小哀……突然感冒发烧了,烧得很厉害……他放心不下,说什么也要留在博士家亲自照顾她……”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所以这次……就不来了……”
“——感冒?发烧?!”毛利小五郎的怪叫声差点盖过了机场广播!
他夸张地挑高了眉毛,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戏谑和嘲弄的弧度,声音洪亮得让周围几米内的人纷纷侧目,“呵!那个色小鬼!毛都没长齐呢!就开始学着照顾‘青梅竹马’献殷勤了?!”
他抱臂环胸,摇晃着脑袋,眼神里的调侃几乎要溢出来。
这句话像根刺,狠狠扎了小兰一下。她的脸色瞬间白了一瞬,随即泛起一层浅浅的、混合着委屈和酸意的红晕。
“是啊…柯南可真够‘体贴’的……”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蒙上了一层水汽,目光失焦地望着前方熙攘的人潮,“不像……某个人……”她的声音低下去,几乎变成呓语,但那份酸楚和失落却清晰可闻。
“昨天给他发去的短信……石沉大海……直到今天早上才收到一条不痛不痒的回复……”她苦笑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外套的下摆,“关于我告诉他要去纽约的事……他连一句‘注意安全’或者‘玩得开心’都没说……”
语气里的怨念几乎凝成实质。
她缓缓摇着头,眼神充满了迷惘和感伤:“明明柯南和新一长得那么像……可做起事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她低声呢喃,“明明……都是青梅竹马……怎么就……这么……” 后面的话消散在苦涩的叹息里。
“行了行了!别念叨那个推理狂魔了!”毛利小五郎不耐烦地大手一挥,仿佛要驱散空气中弥漫的少女愁绪,也像是被女儿对工藤新一的过分关注搞得烦不胜烦,粗声粗气地打断她,“那小子就是个没良心的闷葫芦!值得你整天挂在嘴边?赶紧把他从脑子里扔出去!”
他烦躁地嘟囔着:“我看啊!那小子指不定是跟哪个来路不明的狐狸精腻歪在一起,乐不思蜀呢!整天神神秘秘,没一句真话!”
话音未落,他便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嘈杂的等待,提上自己那个快撑破的行李箱,如同冲锋般,“砰”地一声撞开前方一个稍慢的行人,气势汹汹地朝着国际出发的验票口大步流星地走去。
“爸爸!等等我!”毛利兰看着父亲那毫不留恋的背影,心中翻涌的种种复杂情绪——对工藤的担忧、对小五郎急躁的无奈、对柯南体贴的微妙妒意——最终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她认命地拖起自己沉重的行李箱,小跑着追上父亲那决绝的身影,脸上写满了“命运不由我”的无力感。
——万米高空。
波音747 C-17“环球霸王III”军用运输机的巨大机舱内。舱壁的铆钉裸露,顶棚管线密布,巨大的空间因装载的货箱和少量人员而显得有些空旷冷寂。只有微弱的、带有金属质感的灯光提供着照明。
靠舱壁的一个折叠式简易座椅上。
一位年轻的日英混血女性优雅地端坐着。她戴着复古的圆框金丝眼镜,柔顺的茶色卷发大部分被拢在一顶漂亮的樱桃红色贝雷帽下。她身穿剪裁得体的休闲裤装,看起来既时尚又干练。
此刻,她正翻看着手中一本厚厚的英文版《VOGUE》杂志,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两小片阴影,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置身于嘈杂的机场候机厅,而非冰冷的金属机腹中。
然而,这份专注并未能完全屏蔽掉旁边那道持续灼热的视线。
在她身边,坐着的是与她着装风格迥异、却又莫名和谐的搭档——工藤新一。
他换上了一身合身的藏蓝色西装,领口系着标志性的红色领结。他也戴着圆框眼镜,只是款式略为低调。
此刻,这位名侦探显然不在状态。他手中本该拿着的,或许是一本案卷或报纸,但现在它正安静地躺在膝上。他的头微微侧着,视线像是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住,落在身旁女孩姣好的侧颜上。
那高挺的鼻梁,专注时微抿的嘴唇,在机舱幽暗的光线下像一幅精心绘制的肖像。而工藤新一,这位破获无数悬案、见惯大风大浪的高中生侦探,脸上竟罕见地浮着一抹少年人似的羞涩红晕。他的喉结偶尔不自然地上下滑动一下,像是在吞咽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阿拉,这位福尔摩斯先生,”宫野志保终于无法再忽视身边这道火热的探照灯。她没有抬头,手指依旧停留在杂志精美的内页上,只是微微侧过脸,目光透过那圆圆的镜片,斜睨着身边表情呆滞的男孩。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带着一丝了然又揶揄的弧度,“是否我的脸上沾上了……航空餐的意面酱汁?又或者,是有什么隐藏的线索,需要我的面孔来提供灵感?”清冷平静的嗓音,像冰泉滴落在金属板上。
“啊?!没、没有!”工藤新一像是被逮到偷糖果的小孩,身体猛地一弹,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他慌忙地摆动着双手,手指下意识地、无措地挠了挠自己迅速升温的脸颊,眼神慌里慌张地四处乱瞟,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只是……嗯……有点好奇,”
他的声音因为尴尬而变得有点结巴,“没想到灰原你会……真的决定跟来。”他终于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尽管语气还是虚浮得很。
宫野志保“啪”地一声合上了那本分量十足的《VOGUE》,将它放在膝盖上。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凉薄的嘲讽,像精准的手术刀般投向新一。
“临时改主意?”她轻轻哼了一声,尾音微扬,带着点嘲讽的意味,“这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名侦探大人?”
志保身体微微前倾,那目光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这种几乎看不到任何收益,却充满了各种失控风险、随时可能被卷入FBI清道行动或者恐怖分子流弹的玩命委托——”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冷,“到底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自己是九条命的猫?还是说,被称作‘日本警察的救世主’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能改写死神的工作日志?”
她歪了歪头,眼神锐利而直接地刺向他,等待一个解释。
工藤新一被盯得耳根更红了,他尴尬地笑了笑,手指不由自主地摸着后颈:“这个……主要是……情况确实有点复杂和危险……我一个人……心里难免有点……呃,没底。”他试图用一个“心虚”作为理由搪塞过去。
“哼!”宫野志保毫不领情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重新靠回冰冷的舱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越是危险,反倒越让你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兴奋起来?”
她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追求刺激的冒险家?啧,工藤新一,你还真是……有趣的样本呢。”
她的点评一针见血,如同在陈述实验室小白的生物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