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把U盘插进电脑时，手指还在发抖。实验室的白炽灯嗡嗡响着，窗外的天色从灰白变成了淡蓝。王竞搬来把椅子放在他身边，金属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先看哪部分？”王竞递过一杯热咖啡，杯壁上凝着水珠。
林青吹了吹咖啡，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先看病毒的基因序列，”他摘下眼镜擦了擦，“科技公司说这是狂犬变异，但刚才在地下实验室看到的结构……”
“像拼起来的积木。”王竞接话，手指点了点电脑屏幕。
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碱基对，林青放大其中一段，红色的序列格外刺眼。“这是埃博拉的膜蛋白基因，”他用鼠标圈出来，“这里还有疯牛病的朊蛋白片段……”
“他们怎么做到的？”王竞凑近些，咖啡的香气混着消毒水味。
“基因编辑技术，”林青的声音低下去，“但这种拼接方式太粗暴了，按道理说病毒应该无法存活才对。”他敲了敲键盘，调出病毒的三维模型，“你看这个，不同病毒的蛋白竟然能协同工作，像设计好的一样。”
王竞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关掉模型动画。“有没有可能，他们用了人体细胞做实验？”
林青握着鼠标的手顿住了。他想起地下实验室里那些玻璃舱，实验体头上连接的电极。“如果病毒在人体细胞里迭代进化……”他不敢往下想，“难怪药物效果总是不稳定，每次测试都有不同的变异方向。”
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谢上尉端着盒饭走进来。“上校，常将军让我送点吃的。”他把盒饭放在桌上，塑料盒碰撞发出声响，“楼下有新情况，科技公司的几个高管准备跑路，被我们截住了。”
“问出什么了吗？”王竞打开盒饭，里面是两荤一素。
“只说老板在海外还有实验室，”谢上尉挠了挠头，“其他的都不肯说，嘴硬得很。”
林青没胃口，只是盯着电脑屏幕。那些红色的基因片段像伤疤一样刺眼。“他们肯定留了后手，”他突然说，“这种病毒的变异速度太快，不像自然进化，更像是……”
“像是被人操控着？”王竞放下筷子，眼神变得严肃。
林青点点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我需要对比所有患者的病毒样本，看看有没有共同的变异点。”他调出数据库，里面存着从医院收集的几十份样本数据。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阳光变得刺眼。林青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屏幕上的比对结果让他心沉下去。“你看，”他指着一排数据，“每个样本都在这个位点发生了突变，CTG变成了ATG。”
“这意味着什么？”王竞递过第二杯咖啡，已经有些凉了。
“这个位点控制着病毒的包膜蛋白，”林青的声音有些疲惫，“突变之后，包膜蛋白的结构会变得更稳定，更容易侵入人体细胞。”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污渍，“问题是，这种突变发生的概率极低，几十份样本同时出现，只有一种可能——”
“有人在外面释放了新的病毒株。”王竞接话，语气凝重。
实验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电脑风扇的嗡嗡声。林青拿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他想起妻子病房里的输液瓶，想起科技公司代表那阴冷的笑容。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林青喃喃自语，“现在全城封锁，病毒扩散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王竞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的士兵正在巡逻，阳光照在他们的头盔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常将军说，科技公司背后可能有更大的势力，”他转过身，“他们不在乎城市，只在乎病毒能不能达到某个‘标准’。”
“标准？”林青皱起眉头。
“比如，能在特定环境下稳定传播，或者……能被特定信号激活。”王竞的声音很低，“地下实验室的同步器虽然被毁了，但他们可能还有别的手段。”
林青盯着屏幕上的突变位点，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他坐直身体，重新调出病毒的基因序列，“这个突变位点附近，有段非编码区，之前一直以为是垃圾DNA……”
他放大那段序列，碱基对排列得异常整齐。“太规整了，”林青的心跳加快，“不像自然形成的，倒像是……人为插入的信号接受器。”
王竞凑过来，看着那段序列。“如果这个假设成立，”他缓缓说，“那科技公司只要发送特定的信号，就能让病毒在人体内发生定向突变？”
林青没说话，只是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演算。阳光穿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实验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警笛声。
“有可能，”林青放下笔，纸上画满了复杂的公式，“但需要特定的频率和强度，普通的广播信号做不到。”他抬起头，看着王竞，“他们可能有专用的发射设备，藏在某个地方。”
王竞拿出通讯器，低声说了几句。谢上尉立刻立正：“我马上去查全城的电磁信号，重点找异常频段。”
“等等，”林青突然说，“信号发射需要能量，功率足够大的话，设备肯定需要特殊供电。”他想起科技公司在老城区的物流网点，“可以查查那里的用电量，有没有异常高的地方。”
“好主意。”王竞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上尉，分一组人去老城区，查所有科技公司相关的建筑用电情况。”
谢上尉敬礼离开，实验室里只剩下林青和王竞。窗外的阳光更强烈了，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林青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病毒模型，那些红色的基因片段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前扭曲盘旋。
“别太紧张，”王竞递过一块巧克力，“先吃点东西，身体垮了什么都做不了。”
林青剥开巧克力包装，甜腻的味道让他稍微缓过神。“我妻子……”他犹豫着开口，“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监护室，生命体征暂时稳定，”王竞的声音很温和，“医生说她体内的病毒浓度比其他人低，可能和长期服用的药物有关。”
林青松了口气，巧克力在嘴里慢慢融化。“都是我的错，”他低声说，“如果不是我为了钱……”
“现在说这些没用，”王竞打断他，“当务之急是找到解药，救你妻子，也救所有人。”他指了指电脑，“你刚才说的信号接受器，有没有办法破坏？”
林青振作精神，重新看向屏幕。“如果能设计出一段RNA，和那段信号接受器互补，”他开始在键盘上敲打，“也许能干扰信号的识别，让病毒无法接受指令。”
“这就是中和剂的思路？”王竞看着他操作。
“对，”林青点点头，眼睛里重新有了光，“就像一把钥匙配一把锁，我们做一把假钥匙，插进锁孔里，真的钥匙就插不进去了。”
“这个比喻很形象。”王竞笑了笑，“需要什么材料，我让后勤去准备。”
“需要最新的病毒样本，还有高质量的RNA合成酶，”林青列出清单，“最好能联系上生物研究所的李教授，他在RNA干扰领域很有造诣。”
“没问题，”王竞立刻用通讯器安排，“李教授已经在路上了，样本和试剂半小时内送到。”
林青看着他熟练地安排事务，心里踏实了不少。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聚焦在电脑屏幕上。那些复杂的碱基对仿佛不再那么刺眼，反而像是一幅等待破解的地图，而他手中的笔，就是打开通路的钥匙。
实验室的门再次打开，后勤人员抱着箱子走进来。各种瓶瓶罐罐摆在桌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林青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窗外的天空湛蓝，几只鸟从远处飞过，留下清脆的叫声。
“我们开始吧。”林青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决心。
王竞点点头，走到他身边。“需要帮忙随时说，”他拍了拍林青的后背，“我就在外面守着。”
林青看着他走出实验室，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那些冰冷的仪器和试剂。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移液器，开始了新的尝试。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医学突破，而是为了救他的妻子，救那些无辜的人，也为了赎回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电脑屏幕上的RNA模型逐渐成型。林青偶尔抬头看看窗外，阳光慢慢偏移，天色开始变暗。他揉了揉眼睛，继续投入到工作中。他知道，这场与病毒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他必须赢，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