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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孤儿院坐落在东海城边缘,靠近那片捡到路明非的嶙峋海岸。它是一栋由灰白色石头垒成的、带着岁月痕迹的两层小楼,屋顶铺着深青色的瓦片,常年被海风侵蚀,显得斑驳而沧桑。院子不大,用低矮的木栅栏围着,里面有一小块沙地,几个简陋的木头秋千和跷跷板,角落里顽强地生长着几丛耐盐碱的野花。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晒衣绳上棉布的味道,以及食堂飘来的、带着点淀粉味的廉价食物香气。

这里就是路明非六岁前全部的世界。

院长林素云,那位当年在海边捡到他的妇人,是这里唯一的“家长”。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更深的皱纹,鬓角的白发也更多了,但她的眼神依旧温和而坚韧,像一块被海浪磨圆的礁石。她操持着孤儿院的一切,用有限的经费和无限的耐心照顾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

路明非叫她“林妈妈”,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称呼,尽管内心深处那个被压抑的灵魂偶尔会泛起一丝复杂的疏离感。

生活是清贫而规律的。清晨在海浪声中醒来,跟着大孩子去食堂排队领一碗稀粥和一个粗面馒头。

上午是简单的识字课和算术课,由一个退休的老先生在最大的房间里教授。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孩子们在小小的院子里奔跑、争吵、或者望着栅栏外驶过的魂导汽车发呆。

晚上,挤在通铺的大房间里,听着海风呼啸和同伴的呼吸声入睡。

路明非的外貌,即使在孤儿院这群营养不良的孩子中,也显得过于出众。他继承了尼德霍格化身的底子,皮肤并非病态的苍白,而是在东海城强烈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近乎象牙般的暖白色,细腻得不像贫民窟的孩子。

一头浓密的黑发微微卷曲,如同凝固的夜色,衬得他五官愈发精致。眼睛是纯粹的黑色,大多数时候沉静得像两汪深潭,但偶尔,在无人注意的瞬间,眼底会掠过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熔金色流光,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

他的身形在动作间有种与年龄不符的协调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优雅的韵律感。

他很少像其他孩子那样疯跑打闹,更多时候是安静地坐在院子角落的石阶上,或者靠在那棵歪脖子老树下,目光投向遥远的海平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深奥的问题。

这种安静和那份过于出色的外表,让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像个误入凡尘的小王子。孩子们本能地觉得他“不一样”,既想靠近他的光芒,又隐隐有些畏惧。

属于尼德霍格的恐怖力量并没有随着成长而爆发式涌现,它如同蛰伏在幼小躯壳里的远古凶兽,被无形的锁链层层禁锢。

路明非能模糊地“感觉”到它——意识深处那片冰冷、浩瀚、蕴含着无尽“力”与“权”的海洋。

它沉重无比,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却又无比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他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却无法真正“触碰”和“调用”。就像一个守着金山却找不到钥匙的幼童。

唯一能被他微弱撬动的,是那庞大权柄体系中,似乎与“理解”和“重构”相关的边缘——炼金术的雏形。

这种“撬动”并非主动施法,更像是一种本能的理解和极其微弱的引导。他发现自己能“看”到一些东西的“结构”和“状态”,尤其是那些损坏的、能量流动不畅的物品。

比如,食堂那个老是漏水的旧水龙头。别的孩子只觉得它烦人,路明非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内部橡胶垫圈的老化变形和金属螺纹的微小错位。他趁没人注意,偷偷用手指(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意念引导)在锈蚀的阀芯上轻轻敲打了几下,仿佛在调整某种无形的“弦”。

第二天,水龙头奇迹般地不漏了。

再比如,林院长那副断了腿的老花镜。路明非捡起断裂的塑料镜腿,小眉头微蹙,指尖在断口处无意识地摩挲,仿佛在引导着断裂的分子结构重新“寻找”彼此。

几分钟后,镜腿完好如初,只是连接处多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如同天然纹理的细微熔接痕迹。

还有一次,孤儿院唯一一台老旧的魂导收音机彻底罢工了。

老先生和院长都束手无策。路明非把它抱到自己角落的小床上,鼓捣了半天。

当林院长以为他只是在拆着玩时,他却抱着修好的收音机走了出来。虽然音质更沙哑了些,但熟悉的音乐再次响起。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觉得那些复杂的魂导线路在他眼中,似乎遵循着某种他能理解的、简单的“流动”规则。

这些“小把戏”被林院长归结为“这孩子手巧,心思细”。

路明非也从不解释,只是默默做着。这似乎是他与体内那股冰冷力量达成的一种微妙平衡——在不惊扰它的前提下,借用一点点边缘的“理解力”,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回报林妈妈的温暖。

孤儿院的孩子王叫李虎,一个比路明非大两岁、长得敦实、性格蛮横的男孩。他看不惯路明非的安静和特殊,总觉得他在装模作样。

这天,李虎抢了一个小女孩刚分到的糖果,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路明非正好看到。

“还给她。”路明非的声音不大,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吵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他走到李虎面前,黑色的眼睛直视着对方。

李虎被那平静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但仗着体型优势,梗着脖子:“关你屁事!小白脸滚开!”说着还推了路明非一把。

路明非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他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愤怒地扑上去厮打,只是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意识深处那片冰冷的海洋似乎被这微弱的挑衅激起了一丝涟漪。

“你,很吵。”路明非的声音依旧平淡。他抬起右手,食指指尖,一点米粒大小、极其黯淡的、几乎无法用肉眼看清的赤金色光点一闪而逝。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炫目的光芒。李虎只觉得一股突如其来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那感觉就像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脸上的蛮横瞬间化为惨白,瞳孔放大,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糖果也掉在沙土里。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作响,像是濒死的鱼。那恐怖的威压感只持续了一两秒就消失了,但对李虎来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路明非看都没看瘫软在地的李虎,弯腰捡起沾了沙土的糖果,轻轻吹了吹,递给还在抽泣的小女孩。

他转身离开,留下满院子惊愕的孩子和瘫在地上、裤裆湿了一片、还在瑟瑟发抖的李虎。

这次之后,李虎见了路明非就像老鼠见了猫,远远就绕道走。

孤儿院的孩子看路明非的眼神也彻底变了,敬畏中带着深深的恐惧。路明非对此毫无感觉,他只是在那一刻,本能地“引导”了一丝丝属于“精神权柄(白王)”边缘的、最基础的威压气息。就像巨龙无意中呼出了一缕气息,吹飞了一只蚂蚁。

路明非对自己体内流淌的血液,有了更深的认知。他能模糊地感觉到那血液中蕴含着某种“力量”,一种可以“塑造”和“改变”的力量,但也带着沉重的枷锁和风险。他称之为“血之恩赐”,这是他对“王之恩赐”的朴素理解。

出于一种好奇,或者说实验的心态,他找到了孤儿院另一个孩子——小胖。

小胖本名王壮,人如其名,圆滚滚的,性格憨厚,有点笨手笨脚,经常被李虎欺负,也总是学不会老先生教的字。

他心思单纯,对路明非有种本能的亲近和信任。

一天下午,在无人的角落,路明非用小刀(一把他偷偷用炼金术强化过的削笔刀,异常锋利)在自己指尖划开一道微小的口子。

一滴比红宝石更璀璨、更凝练、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微光的血珠缓缓渗出。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极其淡薄、却让灵魂都感到悸动的奇异气息。

“小胖,张嘴。”路明非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小胖看着那滴奇异的血珠,本能地感到一丝畏惧,但出于对路明非的信任,还是乖乖张开了嘴。

路明非将那滴血珠弹入小胖口中。

瞬间,小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皮肤下仿佛有微弱的光流在窜动,脸色涨红,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咕噜声。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几秒,小胖才猛地喘过气来,浑身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路…路哥…我…我感觉…”小胖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一丝茫然,“感觉…脑子…好像…清楚了好多?身体…热热的?”

变化是显著的。小胖原本有些呆滞的眼神变得灵动了不少。第二天上课,老先生惊讶地发现,这个平时连十个字都记不住的笨小子,竟然能磕磕绊绊地背出昨天教的整篇课文了!虽然还是很吃力,但进步巨大。更明显的是他的身体协调性,摔倒的次数大大减少,力气似乎也大了一点。原本微胖的身材似乎紧致了一些,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健康的活力光泽。他的胃口变得极好,似乎身体在渴求更多能量来适应这种改变。

当然,小胖看向路明非的眼神,除了感激,更增添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敬畏和深深的依赖。

路明非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小胖之间建立起了一道无形的、极其牢固的链接。

小胖的灵魂深处,已经深深烙印上了属于“路明非”的印记,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臣服感。

路明非默默观察着小胖的变化,心中对“血之恩赐”的效果和代价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这是一把双刃剑,能带来飞跃性的进化,但也伴随着灵魂的枷锁。

他暂时不打算再对其他人使用。

通过孤儿院那台老旧的魂导电视(路明非修好的那台),老先生偶尔念的报纸,以及林院长和护工们的闲聊,路明非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基本的认知。

这里是斗罗大陆。一个与他前世记忆中的《斗罗大陆》小说似是而非的世界。

他知道唐三、小舞、史莱克学院、武魂殿这些名词,但那是很久远的历史传说了。

眼前的斗罗大陆,与他记忆中小说第一部描绘的、偏向中世纪农耕文明的世界截然不同!

魂导科技!这是最颠覆他认知的存在。

天空中不时有流线型的魂导飞行器掠过,发出低沉的嗡鸣。街道上跑着依靠魂导核心驱动的“魂导汽车”,虽然不如前世的汽车普及,但已不再是稀罕物。魂导灯照亮了夜晚的街道,魂导通讯器(虽然昂贵且体积不小)开始出现在一些富裕家庭和魂师手中。城市里矗立着钢铁与魂导法阵结合的建筑,港口停靠着庞大的、依靠魂力驱动的货轮。

这俨然是一个处于工业革命初期、魂力与科技初步结合的近现代社会!路明非意识到,自己穿越到的,很可能是《斗罗大陆》系列的后传时代,一个原著小说未曾详细描绘的、科技树点歪了的“龙王传说”时期。他记忆中关于斗罗大陆的“剧情”知识,在这个时代几乎失去了预知未来的价值。这让他感到一丝茫然,也让他体内那个“衰小孩”的灵魂更加不安——在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里,他这具躯壳里的怪物,又该如何自处?

六岁的生日刚过没多久,一年一度的“觉醒日”到了。

林院长显得比孩子们还要紧张和重视。她早早地给每个适龄的孩子(包括路明非)换上了孤儿院最好(其实也只是洗得发白、没有补丁)的衣服,反复叮嘱着注意事项。

“孩子们,听好了,”林院长在前往城中心的路上,语气郑重,“待会儿见到魂师大人,一定要有礼貌,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吵闹,不要乱动仪器。”

“武魂,是上天赐予我们每个人的礼物。”她看着孩子们懵懂或期待的脸,解释道,“它可能是一把镰刀,让你以后种地更轻松;可能是一只猫,让你动作更灵活;也可能是一株蓝银草,生命力顽强。无论是什么,都是你们身体的一部分。”

“但更重要的是魂力!”林院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希冀,“只有觉醒了魂力,才能成为高贵的魂师大人!魂师大人可以修炼,变得非常强大,可以保护城市,可以赚很多钱,可以过上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一千个人里,也未必能有一个有魂力的孩子。今天,就是决定你们命运的日子了!一定要好好配合魂师大人!”

路明非安静地听着,黑色的眼眸里看不出太多情绪。他当然知道武魂和魂师意味着什么。前世模糊的记忆和这六年的见闻,让他明白这是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

他更清楚的是,自己体内沉睡的东西,绝非什么镰刀、猫或者蓝银草。那是一只啃噬世界树的灭世黑龙,是象征着万物终焉的寂灭之瞳!尼德霍格的血脉在深处隐隐躁动,仿佛对这个凡俗的觉醒仪式带着一丝……不屑?

他看着周围兴奋又忐忑的孩子,看着林妈妈眼中殷切的希望,再感受着自己意识深处那片冰冷而浩瀚的、随时可能挣脱束缚的力量海洋……

路明非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熔金色的流光。他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这具六岁孩童躯壳的脆弱与其中蕴含的恐怖潜能。

“武魂觉醒么……”他心中低语,带着一丝好奇,一丝漠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即将揭晓的“未知”的微妙期待。

“就让我看看,这个仪式,能唤醒我体内的……什么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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