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网吧的灯光依然明亮。赵祎伸了个懒腰，把空可乐罐捏扁：“该撤了，我和文栋去酒吧坐会儿。“他朝张锦辰挤挤眼睛，“你们俩...注意安全。“
沈航的脸“腾“地红了，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书包带子。张锦辰踹了赵祎一脚：“滚吧你。“
夜风微凉，张锦辰跨上机车，把备用头盔递给沈航：“抓紧。“沈航犹豫了一下，双手轻轻环住张锦辰的腰，额头抵在他的后背上。引擎轰鸣中，他闻到了少年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夜风的清凉。
——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张锦辰已经醒了。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昨晚沈航失望的表情——原本约好的小龙虾，因为临时起意的网吧之行泡汤了。
“喂，今天有空吗？“电话拨通后，张锦辰开门见山，“请你吃那家麻辣小龙虾。“
听筒里只有漫长的忙音。
第三次无人接听后，张锦辰皱起眉头。这不是沈航的风格——那个连消息都会秒回的人，怎么可能一上午都不接电话？
机车在沈航家楼下急刹。张锦辰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敲门的手悬在半空——门缝里传来小女孩的抽泣声。
“哥哥...哥哥你醒醒...“
门没锁。张锦辰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缩：沈航蜷缩在沙发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沈林跪在旁边，小手紧紧攥着哥哥的衣角，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张锦辰单膝跪在沙发前，手背贴上沈航的额头——烫得吓人。沈航迷迷糊糊睁开眼，睫毛上还挂着水汽：“锦...辰？“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怎么……”
“闭嘴。“张锦辰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转头对沈林说，“小妹妹，家里有体温计吗？“
小女孩抽抽搭搭地点头，跑进卧室翻找。张锦辰这才注意到，茶几上摆着半杯水和几片退烧药，旁边是摊开的作业本——沈航昨晚回来居然还写了作业。
39.5度。电子体温计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沈林吓得又哭起来
张锦辰二话不说把沈航扶起来：“去医院。“
沈航软绵绵地靠在他肩上，滚烫的呼吸喷在颈侧：“不用...睡一觉就好...“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咳嗽打断。
“由不得你。“张锦辰弯腰，一手穿过沈航膝弯，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沈航轻得不可思议，像一片烧着的羽毛。
沈林看见哥哥被一个陌生人抱走，赶紧起身拦住张锦辰，两只手用力锤张锦辰并且用力哭喊：“坏人，放下我哥哥！坏人……”张锦辰无奈，只好拿出手机拨打120急救电话。
——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护士扎针时，沈航疼得往张锦辰怀里缩，烧得迷迷糊糊还在嘟囔：“作业...周一要交...“
“傻子。“张锦辰轻轻按住他扎针的手，“生病了还惦记作业。“
沈林蜷缩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张锦辰脱下校服外套盖在她身上，转头看向输液瓶——一滴，两滴，透明的液体缓缓流入血管。沈航的睡颜在药水作用下渐渐舒展，长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
他轻轻握住沈航没扎针的那只手，指尖触到一层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是属于优等生的勋章。
“快点好起来。“张锦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下次...我带十盒小龙虾来看你。“
消毒水的气味在急诊室里弥漫。张锦辰坐在病床边的塑料椅上，看着药水一滴一滴落下。沈航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呼吸已经平稳许多。沈林蜷缩在旁边的椅子上，小手还紧紧抓着哥哥的病号服衣角。
护士过来换药时，张锦辰轻声询问：“他怎么样了？“
“急性扁桃体炎引起的高烧。“护士调整着输液速度，“最近换季，很多学生都这样。他是你弟弟？“
张锦辰摇头：“同学。“
“那真是难得。“护士笑了笑，“现在的孩子，能对同学这么上心的不多了。“
窗外，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张锦辰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赵祎发来的消息：“人呢？文栋的酒吧新来了一批酒。“他正要回复，急诊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张锦辰站起身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沈航的母亲头发散乱，眼眶通红，身后的男人穿着蓝色工服，额角还沾着灰尘——是沈航的父亲。两人看见病床上的沈航，同时冲了过来。
“航航！“。沈母快步走到病床前，手指颤抖着抚上儿子的额头，眼眶瞬间红了：“怎么烧成这样...“沈林一下子惊醒扑到女人怀里“妈妈，哥哥他……”
“听邻居说，是你打的120？“沈父转向张锦辰，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这个少年——耳骨上若隐若现的银色耳环。凌乱三七发型，怎么看都不像是儿子平时会交往的类型。
张锦辰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他烧到39度5。“
沈母突然抓住他的手：“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淡淡的香水味，“邻居说看到你抱着航航等救护车，小林当时都吓坏了...“
张锦辰僵在原地。他不太习惯这样的肢体接触，更不习惯被人感谢。
病床上的沈航轻轻动了动，似乎要醒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沈航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在父母和张锦辰之间来回游移，最后定格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妈妈居然抓着张锦辰的手？
“爸...妈...“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们怎么...“
“要不是这位同学，你还想瞒着我们？“沈母又气又心疼地戳了下儿子的额头，“烧成这样还写作业？“
沈航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眼睛却亮晶晶地看向张锦辰：“你...一直在这？“
张锦辰还没来得及回答，护士就拿着缴费单走过来：“哪位是家属？需要补办一下手续。“
沈父接过单据转过头对张锦辰说：“孩子，能麻烦你照顾一下航航吗？”
张锦辰愣住了。沈航也瞪大眼睛——父亲向来最反感他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现在居然主动让张锦辰留下？
走廊上，沈母小声问丈夫：“你怎么...“
“那孩子看航航的眼神...“沈父回头看了眼病房，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张锦辰正弯腰帮沈航掖被角，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和我们看小林的眼神一样。“
夕阳透过百叶窗，在病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航悄悄勾住张锦辰的衣角：“小龙虾...还算数吗？“
“等你好了，“张锦辰把沈林递来的温水放到他手里，“想吃多少都行。“
沈父沈母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三个年轻人头碰头凑在一起，沈林正绘声绘色地描述哥哥被抱上救护车的样子，沈航把脸埋进枕头，而那个看起来桀骜不驯的少年，眼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
窗外，暮色四合。医院的灯光次第亮起，像散落的星辰。在这个意外的日子里，有些隔阂无声消融，有些东西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