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现时,迁徙队伍已沿着大河行至峡谷深处。脚下冰河骤然收窄,两岸峭壁如刀劈斧削,赭红色岩壁渗出暗红水渍,在碎石滩上蜿蜒成河。诺雅勒住头羊,望着冰面漂浮的枯枝残叶——那些树干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边缘焦黑卷曲,分明是被某种腐蚀性物质烧蚀过的痕迹。
“小心!这水流不对劲。“诺雅话音未落,冰面突然传来细密的爆裂声。数十条银灰色的细长生物破水而出,它们形似水蛭却长着锯齿状吸盘,体表泛着金属冷光。牦牛群顿时炸开了锅,几头幼崽的蹄子刚沾上冰水,皮肉便开始溃烂,发出凄厉的哀嚎。
胡猎骨迅速将骨杖插入冰面,经幡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用牦牛皮裹住蹄子!诺雅,带几个人去采集崖壁上的苔藓!“诺雅抬头望去,只见百米高的岩壁上生长着墨绿色的绒毛状苔藓,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她解下腰间绳索,与几名年轻牧民组成人链,冒着坠崖风险采集苔藓。这些苔藓遇水即化,涂抹在牦牛伤口上竟奇迹般止住了溃烂。
当众人终于脱离险滩,暮色已漫过雪山。远处传来阵阵轰鸣,宛如万马奔腾。转过山坳,一条宽阔的瀑布横亘眼前,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冰块坠入深潭,水雾中隐约可见一座用牦牛骸骨搭建的浮桥。桥身缠绕着褪色的经幡,每根骨梁都刻满神秘符文,与诺雅石片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这是'牦牛魂桥'。“贡嘎老牧人跪在地上,颤抖着抚摸骨梁,“传说只有得到牦牛神灵认可的族群,才能平安通过。“话音未落,瀑布突然掀起巨浪,十二头身披冰甲的牦牛虚影从水雾中浮现。它们的眼眶燃烧着幽蓝火焰,踏出的每一步都在水面凝结出冰莲。
诺雅取出牦牛角制成的铃铛,模仿着岩画中的祭祀姿势吹响。清越的铃声在峡谷回荡,牦牛虚影的步伐逐渐放缓,冰甲开始片片剥落。为首的虚影低头轻触她的额头,化作一道蓝光没入石片。当最后一片冰甲坠入深潭,牦牛魂桥发出吱呀声响,骸骨表面泛起温润的光泽。
队伍小心翼翼踏上浮桥,牦牛群却集体止步不前。它们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喷出的白气在桥边凝成冰晶。诺雅蹲下身,发现桥缝中渗出暗紫色黏液,正顺着骨梁往下滴落。她掏出雪莲和艾草点燃,浓烟刚一接触黏液,便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快!用镇魂铃!“胡猎骨的铜铃与诺雅的冰铃同时响起,牧民们也吹响牦牛角号。震耳欲聋的声响中,桥身符文突然亮起,黏液如潮水般退去。就在队伍即将抵达对岸时,瀑布后方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一头巨蟒破水而出——它的鳞片呈暗紫色,口中喷出的水雾所到之处,冰面瞬间腐蚀出深坑。
千钧一发之际,被驯服的野牦牛王突然冲出队伍。那头犄角上环绕着冰晶的头牛昂首嘶鸣,身后跟着数百头野牦牛,它们排成犄角阵,呼出的气息在空中瞬间凝成冰墙。诺雅将石片嵌入牦牛王眉心,牦牛角符文与冰铃共鸣,形成一道旋转的音波屏障。巨蟒的攻击撞在屏障上,溅起漫天紫色火花。
胡猎骨趁机在桥边燃起狼毒篝火,古老的经咒随着浓烟飘向瀑布。巨蟒似乎受到震慑,摆动着尾巴退回水中。但它掀起的巨浪却冲断了牦牛魂桥,最后几头牦牛在断桥前踟蹰不前。诺雅毫不犹豫地跳入刺骨的水流,用冰铃引导着牦牛游向对岸。当她浑身冻得发紫爬上河岸时,怀中的石片突然发烫,在沙地上投射出一幅星图。
星图中央,一颗明亮的星子直指东方,周围环绕着十二个牦牛形状的星座。胡猎骨望着星图,眼中泛起泪光:“这是牦牛座指引的方向。传说当十二铃齐鸣,就能找到真正的'牦牛神谷'。“诺雅抚摸着牦牛王湿润的眼睛,发现它的犄角正对着星图的方向微微颤动。
次日清晨,队伍在瀑布下游发现一条隐秘的支流。河水清澈见底,河床上铺满发光的鹅卵石。牧民们惊喜地发现,这些石头能吸收紫色雾气,在夜晚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他们将石头串成项链挂在牦牛颈间,迁徙的队伍在夜色中宛如流动的星河。
又经过七日跋涉,当队伍翻过最后一座雪山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热泪盈眶——广阔的山谷中,碧绿的草甸上点缀着蓝宝石般的湖泊,漫山遍野的牦牛悠然啃食着牧草。更令人震撼的是,山谷中央矗立着一座天然形成的牦牛状山峰,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恰似牦牛的绒毛。
“就是这里...“胡猎骨颤抖着跪下身,将骨杖深深插入泥土。经幡随风展开,十二枚牦牛角铃铛同时响起,声音传遍整个山谷。沉睡的牦牛神谷仿佛被唤醒,湖水泛起奇异的涟漪,草叶上凝结的露珠竟化作微型冰铃,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诺雅将石片嵌入牦牛状山峰的凹槽,整座山峰突然亮起幽蓝光芒。古老的符文从山体中浮现,与她腰间的冰铃、手中的牦牛角连成一线。当第一缕阳光照亮山谷时,迁徙队伍的牦牛群齐声长鸣,声音直冲云霄,惊起漫天的雪雁。而在远方,更多的牧民循着铃声赶来,他们的牦牛身上,也闪烁着与这里相同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