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记书坊所在街道隔壁,兴源街。
商盟阵营旗下,赵记酒楼的分楼二楼,临窗座次。
徐清灵小小的身子正趴在窗台上,一双明眸好奇地打量着街上熙攘的人群。
她的小嘴一动一动,腮帮子被龙须糕塞得鼓鼓囊囊,活像一只囤食的小仓鼠。
这便是陈玄的妙计——用一顿美食,就轻松化解了小姑娘准备向徐老告状的危机。
代价是徐长庚的钱包大出血。
他心疼得直抽气,望向陈玄的眼神里满是幽怨,仿佛在说“你不是人”。
“破财消灾,师侄,你应该高兴才是。”陈玄看着自己碟中那孤零零的一小块龙须糕,不禁莞尔。
这小吃货,能从自己的口粮里“抠”出这么一块价值数枚灵晶的糕点来分享,已是天大的情分了。
反观徐长庚这位正牌东道主,不仅掏了腰包,连这珍馐的香味都只能闻闻味,馋得喉结直动。
陈玄还是头一回品尝这等美味。
他慢条斯理地将那块金丝缠绕的糕点拈到嘴边,细细品味。
糕点酥脆似金,价值更是远超黄金。
入口即化,酥软香甜。
每一口都在舌尖绽放出不同的滋味,仿佛置身于一座奇花异草遍布的灵药园中肆意奔跑,那美妙的感觉让人流连忘返。
“美食番诚不我欺啊。”
陈玄只觉通体舒泰,飘飘欲仙,甚至有种修为精进、要当场“爆衣”的冲动。
不愧是修仙界,连糕点都如此神奇。
几口龙须糕下肚,他意犹未尽,甚至感觉体内引气入体的效率都提升了几分。
“三两就要一块灵石,果然物有所值。”
“哼,少见多怪。”
徐长庚咽了口唾沫,强撑着面子,故作不屑,“龙须糕乃是用十数种珍稀灵药,配以顶级的灵米秘制而成,自然不凡。我早就吃腻了……也就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咕噜……才会大惊小怪。”
陈玄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擦了擦嘴角,悠悠地转向窗边的徐清灵:“灵儿,你兄长刚刚说你是小吃货,没见过世面……”
话音未落。
“你放屁!”徐长庚再也维持不住风度。
先被坑钱。
再被美食馋。
如今又被扣黑锅。
他终于破防了,“清灵!别听他瞎说!我骂的是他!”
徐清灵闻言,立刻转过头。
她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自家兄长,义愤填膺地维护道:“阿兄!你不准骂小师叔。他是帮灵儿吃到龙须糕的、仅次于爷爷的天底下第二好!”
“可……可那是我付的钱!”
“但是小师叔出的好主意呀。不然,小气鬼阿兄才舍不得请灵儿吃呢。”
“我……”
徐长庚一口气堵在胸口,哑口无言。
钱是他花的,人情和美味却全让陈玄赚了去。
他郁闷得想吐血,偏偏拿这个“小师叔”毫无办法。
陈玄更是顺势占领了道德高地:“师侄,你辱骂师长这事,小师叔我大人有大量,就不与你计较了。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徐长庚深知口舌之争自己必败无疑,只能忍气吞声,闷闷地问:“什么正事?”
陈玄将一张写好的纸条递了过去:“我想找这样一本书,你有没有门路?”
徐长庚只一抬手,指尖便凝出一缕青绿色的法力细丝,凌空一绕,便将纸条卷到了自己面前。
这手精准的御物之术,让陈玄看得颇为新奇。
“哼,想达到御物境界、学我这一手,你再练几年吧。”
徐长庚总算找回了一点场子,心情稍霁,办事也有了动力。
他迅速扫过纸条上的内容,神情变得古怪起来:“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要求如此宽泛,指向又如此清晰,还这么……冷门,不,应该说是‘邪门’的寻书要求。”
“怎么,你不行?”陈玄唇角一挑,激将法用得炉火纯青。
徐长庚果然感到被冒犯了,他一咬牙:“我今天要是找不到这本书,从此就为你马首是瞻,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这承诺……倒还挺诱人。
陈玄一时间竟有些犹豫,到底是希望他找到,还是找不到呢?
徐长庚很快冷静下来,再次确认:“我帮你找到书,你当真不会去爷爷面前告发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我信你一次。”
徐长庚将纸条小心收入储物袋,郑重承诺,“今夜出发去紫竹山前,我一定把书送到你手上。”
“那我静候佳音。”
陈玄留下这句话,便带着心满意足的徐清灵返回了书坊。
…………
子时将至,正是前往紫竹山修行的时辰。
徐长庚果然信守承诺,带着一本书找到了陈玄,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看到了吧?不管你要找什么书,我都能给你弄来。这份本事,源于我在书坊多年积攒的人脉,你可学不来。”
“啊对对对,师侄你最厉害。”
陈玄得偿所愿,懒得同他计较,小心翼翼地将书揣入怀中,已是迫不及待想去紫竹林的修行地一探究竟。
徐长庚却上下打量着他,满心困惑:这家伙找这么一本邪门的书,究竟想干什么?
但他也不好追问,只能作罢。
在紫竹林入口分别之际。
徐长庚沉声提醒:“书已送到,我们两清了。你得遵守诺言,不许去爷爷面前告我的状。”
陈玄闻言回首,看向一脸严肃的徐长庚,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微笑:“师侄,你该不会真以为,你那些小动作,师父他老人家一无所知吧?”
徐长庚猛地一愣,脸色变幻不定,一时间如鲠在喉。
陈玄轻笑道:“我才来书坊几天,就看穿了你的小九九。师父与你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修为阅历远胜于我,他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徐长庚细细一想,后知后觉之下,冷汗顿时下来了。
是啊,爷爷何等人物?
他对自己了如指掌,自己那些自以为隐秘的勾当,怎可能瞒得过他的法眼?
他一直没点破,不过是看自己的行为尚在分寸之内,这才没有干预罢了。
那自己今天被陈玄拿捏着,忙前忙后去找这本邪书,算怎么回事?
自己……完全是给他当了回白工!
“陈玄!你这个天杀的狡猾狐狸!休想再让我帮你做任何事!”
徐长庚恼羞成怒,恨不得一拳砸在陈玄那张俊秀又可恨的脸上。
陈玄却老神在在,丝毫不慌:“师侄,别急着跟小师叔我撕破脸。你可还有一个真正的把柄,在我手里呢。”
“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徐长庚面色铁青,作势欲走。
身后,陈玄不紧不慢的声音飘了过来:“师父或许不在意你在书坊夹带私货,可若是……欺负自家妹妹这件事呢?他老人家,真会坐视不理?”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徐长庚的脚步瞬间僵住,心头一片冰凉,方才的强硬气势荡然无存。
他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充满了悲愤:“你一次又一次地玩弄我,就真的那么有意思吗?”
然而,迎来的并非预想中的嘲笑。
陈玄收起了所有轻佻,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真诚:“师侄。我提这个,不是想继续威胁你。”
“我只是想告诉你,直到现在,我们之间的约定才算真正完成。”
“毕竟,你私下卖书那事,根本算不得一个能威胁到你的把柄,不是吗?”
“……所以呢?”徐长庚冷声反问,心中依旧戒备。
陈玄转过身,向着紫竹林深处走去,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不管你认不认,我姑且算是你的长辈,是徐记书坊的一份子,有责任给你上一课。”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有掀桌子的勇气,又怎会被我拿捏至今,如此憋屈被动?道理教人千遍,远不如事教人一遍呐。”
“我……”徐长庚看着陈玄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在原地怔立了许久,许久。
他愈发看不懂,自家这个便宜小师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