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守序者 第5章 贵族的棋局

作者:李尚往回来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5-06-18 14:3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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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泥浆混合着自身干涸的血迹,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林默瘫软在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火辣辣的疼痛,吸入的浓烟仍在肺叶深处灼烧。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汐,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他几乎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那道居高临下、如同实质冰锥般的目光,却让他无法真正昏厥。中庶子端坐于骏马之上,锦袍华贵,皮甲森然,腰间嵌玉的青铜长剑在火把映照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他并未立即下令格杀,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地审视着地上这滩如同从地狱淤泥里捞出来的“东西”,以及他手中紧攥的那枚沾满污血、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鬼面。

周围的甲士沉默如铁,青铜戈矛的锋刃在夜色中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将这片城墙角落围得水泄不通。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拖起来。”中庶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了林默耳中的嗡鸣。

两名甲士立刻上前,动作粗暴地将林默从泥泞中架起。剧痛从受伤的手掌和摔伤的筋骨传来,林默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冰冷的衣物。他被迫站直,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全靠甲士铁钳般的手支撑着。他努力聚焦视线,对上中庶子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眸。

“妖物?还是…细作?”中庶子缓缓开口,目光扫过林默身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作战服纹理,最终定格在那狰狞的鬼面上。“以此邪物装神弄鬼,惊扰士卒,意欲何为?”他的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巨大的压力,仿佛一座山岳缓缓压下。

林默的喉咙干涩发紧,芯片彻底宕机,语言包失效,他连一个完整的古音字节都发不出。装神弄鬼的把戏,在真正掌握权力、见识过风浪的贵族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任务失败、深陷囹圄、甚至可能被当作妖孽活祭的绝望!

规则!小聪明!那个微弱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再次尖叫。还有什么?他还有什么能利用?!

他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掠过中庶子腰间那柄华丽的佩剑——剑柄上镶嵌的玉石温润,但连接剑柄与剑格的金属部分,在火光的映照下,隐约透着一丝…过于崭新、过于均匀的“金光”!

剑柄!少年学徒的话瞬间在脑中炸响,还给中庶子大人的近卫…做过…做过剑柄!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成形!既然装神吓不住你,那就用你最在意的东西——你的权力、你的财富、你的“面子”!

林默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将沾满自己鲜血的左手,颤巍巍地指向中庶子腰间那柄佩剑的剑柄!他的动作突兀而诡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然后,他用一种嘶哑、破碎、仿佛从九幽地狱挤出来的、完全不成语调却充满怨毒和诅咒意味的声音,艰难地吐出几个含混不清、却又能勉强辨别的词:

金…非金…血…染…污…秽…祸…及…身——!!!

声音在死寂的夜空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他染血的手指颤抖着,死死指着那闪着“金光”的剑柄,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预言”般的疯狂!

中庶子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瞬间聚焦在自己佩剑的剑柄上!那个新换的、献宝般呈上来的、让他颇为自得的“金柄”!

“大胆妖孽!胡言乱语!”中庶子身边的近卫首领怒喝一声,拔剑欲斩。

“慢!”中庶子却突然抬手,制止了近卫。他的目光在林默那怨毒指向的手指、自己剑柄的“金光”、以及对方手中那邪异的染血鬼面之间,反复逡巡。城根祭坑的传说、士兵的恐慌、眼前此人诡异的装扮和举动、还有这句指向性极强的“诅咒”…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还是…有人借鬼神之名,行警告或构陷之实?

疑心,是上位者致命的软肋。尤其是当这疑心,指向了他新得的、引以为傲的“宝物”。

林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赌对了!对方果然对自己的“宝物”极其在意!他不敢停顿,趁着对方惊疑未定,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身体猛地向前一挣,染血的左手再次高高举起那青铜鬼面,对着中庶子座下的黑马,发出一声更加凄厉、仿佛蕴含某种古老力量的嘶鸣:

呜——嗷——!!!

这声音尖锐怪异,完全不似人声!那匹神骏的黑马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邪异声响和浓烈的血腥、鬼面气息所惊!它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猛地人立而起,前蹄乱蹬!

“唏律律——!”

中庶子猝不及防,身体一晃,若非骑术精湛,几乎被掀下马背!周围的甲士一阵骚动,纷纷勒紧自己的马匹。

混乱!林默要的就是这瞬间的混乱和注意力转移!就在马匹受惊、众人目光被吸引的刹那,他用尽最后一点意志,将攥着鬼面的左手,狠狠砸向地面!

“哐当!”青铜鬼面砸在一块凸起的硬石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同时,林默的身体也如同被抽掉骨头般,软软地瘫倒下去,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刚才那两声嘶吼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

“大人!”

“保护大人!”

甲士们一阵紧张,围拢中庶子,控制受惊的马匹。

中庶子脸色铁青,勒住惊马,目光阴沉地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林默,以及旁边那块沾满血污、在火把下显得更加狰狞诡异的青铜鬼面。面具的獠牙似乎正对着他冷笑。

“金非金…血染污秽…祸及身…”那句诅咒般的谶言,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结合剑柄的“金光”和眼前的邪异面具…一股寒意,第一次真正爬上了这位位高权重者的脊背。

这不是简单的细作或疯子。这背后,必有蹊跷!

“此人…”中庶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和怒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暂押府邸地牢!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更不得伤其性命!”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这个“妖人”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他要弄清楚,是谁在背后捣鬼!是针对他?还是针对献上“金柄”的那个人?

“是!”近卫首领领命,挥手示意甲士将如同烂泥般的林默拖走。

中庶子的目光再次落回自己腰间的佩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光滑冰冷的“金”色剑柄,眼神晦暗不明。他抬头,望向城中“金手指”店铺所在的方向,一丝冰冷的杀意一闪而逝。

“回府!”他调转马头,声音里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另外,传令,召‘金先生’即刻来府见我!就说…本卿新得一件古物,请他一并鉴赏!”他特意加重了“鉴赏”二字。

马蹄声再次响起,铁流般的队伍簇拥着中庶子离去,留下满地狼藉和士兵们心有余悸的低语。城墙角落重归死寂,只有那枚染血的青铜鬼面,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泥地上,獠牙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阴暗、潮湿、散发着霉烂和淡淡血腥味的地牢。

冰冷的地面让林默混沌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丝。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尤其是左手,伤口被污泥和地牢的脏污感染,传来阵阵灼热的刺痛。他艰难地睁开眼,视野模糊一片。只有高处一个小得可怜的通风口,透进一丝微弱的天光,显示着时间已经流逝。

他成功了…暂时没有被当场格杀,而是被关进了中庶子的私牢。这比他预想的最好结果还要好一点——至少,他离“金手指”更近了,而且,他成功地在多疑的中庶子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为“猜忌”的种子,这颗种子直接指向了“金手指”的假货!

代价是惨重的。他感觉自己像被拆散了重装,没有一处不疼。芯片依旧死寂,能量枯竭的警告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更糟糕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左手掌的伤口不仅疼痛,还伴随着一种异常的…麻痒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沿着伤口边缘细微地侵蚀。

是那鬼面!沾了血之后,面具上的铜锈或者某种残留的祭祀物质,似乎带着诡异的侵蚀性!林默心中警铃大作。这邪门的东西,后患无穷!

他挣扎着靠墙坐起,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四周。地牢不大,四壁是坚硬的夯土,一角堆着些发霉的稻草。牢门是粗大的原木,缝隙宽得能伸进手臂,外面是一条昏暗的甬道,远处有火光和人影晃动。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牢门外。锁链哗啦作响,牢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皮甲、面目凶狠的狱卒端着个破陶碗走进来,里面是浑浊的、散发着馊味的糊状物。他将碗粗暴地往地上一墩,溅出不少。

“吃饭!别饿死了,大人还要问话!”狱卒粗声粗气地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林默用干裂的嘴唇,挤出嘶哑的声音。

狱卒不耐烦地回头瞪着他。

林默艰难地抬起那只未受伤的右手,指向自己左手掌那狰狞的伤口,又指了指狱卒腰间挂着的一个小皮囊,然后用一种极其虚弱、带着哀求的眼神看着他,含糊地说:“…伤…药…一点点…”

他需要处理伤口!否则感染加这诡异的侵蚀,他撑不了多久!

狱卒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掌,又看了看他苍白虚弱、浑身污秽的样子,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衡量什么。最终,他骂骂咧咧地从腰间皮囊里抠出一小撮灰绿色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粉末,随手撒在林默脚边的地上。

“省着点用!贱命一条!”狱卒啐了一口,锁上牢门走了。

林默如获至宝!他顾不上肮脏,立刻用右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点草药粉末聚拢,忍着剧痛,一点点涂抹在左手掌的伤口上。粉末接触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清凉感,似乎暂时压制了那种诡异的麻痒侵蚀感。他长长舒了口气,这至少能争取一点时间。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在中庶子提审他之前,或者在“金手指”彻底洗清嫌疑之前,找到翻盘的关键!突破口在哪里?

金货怕火!一个念头猛地闪现!硫化亚铜仿金,遇高温会氧化变黑!这是最原始、最无法辩驳的物理证据!

但如何让中庶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用火去烧他心爱的“金柄”?这几乎不可能!除非…

林默的目光,落在那碗散发着馊味的糊状食物上,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绝望的泥沼中,悄然滋生。

他需要火。哪怕只有一点点火星。

他艰难地挪到那堆发霉的稻草旁,忍着恶心,仔细地翻找起来。霉烂的稻草…潮湿的地牢…但他记得芯片的生存知识里,有一种最原始的取火方式——燧石敲击黄铁矿产生火花!

地牢里,会有这种东西吗?他像一个真正的囚徒,在绝望中,开始了最原始的搜寻。

而在地牢之上,灯火通明的中庶子府邸正厅。

“金手指”——那位精瘦的中年男人,手臂上缠着麻布,脸色苍白地跪伏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板。

“小人…小人冤枉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惊惶和委屈,“那贼人定是…定是嫉恨小人献宝于大人,才使出如此下作手段,装神弄鬼,构陷于小人!小人那‘金水’秘术,乃家传绝学,所得金器,货真价实!大人明鉴啊!”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抬眼,观察着端坐于主位、面沉如水的中庶子。

中庶子手中,正把玩着那枚从城墙根捡回来的、染血的青铜鬼面。冰冷的触感和上面干涸的暗红血迹,让他心中那股寒意挥之不去。他抬起眼皮,目光如刀,缓缓落在“金手指”缠着麻布的手臂上。

“家传秘术?货真价实?”中庶子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那贼人临‘死’前,指你献上之‘金柄’,口称‘金非金,血染污秽,祸及身’…此作何解?”他特意强调了“临死”二字,营造出一种“厉鬼遗言”的诡异氛围。

“金手指”身体猛地一颤,冷汗瞬间湿透后背。“血口喷人!大人!那是妖言惑众!是诅咒!小人…小人…”他急得语无伦次,突然福至心灵,“定是那贼人施了妖法!欲污秽宝物,离间小人与大人啊!大人!小人愿以性命担保,所献金器,绝无虚假!”

“性命担保?”中庶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上的鬼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那声音如同敲在“金手指”的心尖上。

“本卿…自然信你。”中庶子话锋一转,让“金手指”刚松了半口气的心又猛地提起。“不过,鬼神之言,不可不察。为安人心,也为证你清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侍立一旁的近卫首领,“取火盆来。将本卿那新得的‘金柄’佩剑,还有‘金先生’前日献上的那尊‘金爵’,一并…置于火上,稍加炙烤,以‘驱邪避秽’!”

“轰!”如同惊雷在“金手指”脑中炸响!他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灰!炙烤?!硫化亚铜遇高温变黑…那一切就全完了!

“大人!不可!万万不可啊!”他再也顾不得礼仪,惊恐地膝行上前,“金器…金器娇贵,怎…怎经得起火烤?会…会损毁的啊!大人三思!”他声音凄厉,充满了绝望。

中庶子看着他失态的模样,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如同看死人般的杀意。

“哦?”中庶子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火下投下巨大的阴影,笼罩住抖如筛糠的“金手指”。“‘金先生’如此紧张…莫非真如那‘厉鬼’所言,这‘金’…经不起火炼?经不起…血的浸染?”

冰冷的质问,如同死神的宣判,在地牢之上的厅堂中回荡。而在地牢深处,林默终于在霉烂的稻草堆里,摸到了一块边缘锋利的、带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石块——黄铁矿!

微弱的希望之火,在绝望的深渊里,艰难地摇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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