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乌鸦一起飞翔 第6章 传呼往事

作者:南北王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06-18 12:4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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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的一个原因,我又翻阅到过去的两本日记,不觉感慨岁月匆匆,当年的那些红尘往事,那些往事中的清晰面孔,如今早已风流云散,并最终都将化为尘土。然而,生命是不可能更改的一段流程,所有发生过的故事,所有那些混乱的情和欲,都不能改变,都定格在了时光中。

在尘世,所有的果都是有因的。而所有的因,又都是构成这个懊恼世界的基本元素和动力,不管是向着正的方向还是反的方向。

吃过早点,在街口买了一份《东方家庭报》》,有一个“今生有缘”的版面,吸引了我的目光。

寂寞吗?上版吧!

这几个字我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是在上周的《南方周末》上,也是用这几个字作标题,介绍杭州和成都一些地方的报纸,受网上婚恋和电视婚恋的启发,推出版上婚恋来,而走上婚恋版面亮相的男女,被称作上版。没想到这么快在这座商战之城,版上婚恋就被移植了过来。无论如何,在这块古老的中原大地,也算是个新生事物吧。

在“寂寞吗,上版吧”下面,是主持人语:工作越来越忙碌,生活节奏越来越快,我们的心灵却越来越寂寞,个人的圈子越来越小。可是我们心有不甘,期待着有浪漫的故事发生……

主持人说出了我心中积存很久的话,触动了我沉默很久的那根弦。咚的一声,更显出了内心中寂寞的浓厚和孤独的深远。

回到住处,我仔细将一个版面看了一遍。共有五位上版者,二男三女,有一位女士还留了传呼号,我决定给她打个传呼试试。操起电话,先拨了个912,话筒中传来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我报了888686,小姐又让我报全名,当我向她说出蓝墅二个字时,传呼小姐明显有点发愣,可能她把蓝墅听成蓝叔了吧。

过了大约三分钟,电话响了,话筒中传来一位女性的声音:喂!

哦,我看了你在《东方家庭报》上的介绍,想和你谈谈……

好吧。能不能先把你的情况说说。

说什么?

譬如你的真实姓名、年龄、职业、身高、学历……

哎,你在自我介绍中说是在杂志社上班,我怎么觉得你是派出所的?

喂,蓝墅,我见过你这个名字……

我把话筒从耳朵边移开了,里面似乎还有声音传出来。我把话筒按在了话机上,声音就消失了。

我怪笑了一下,发了一会儿呆。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那个女人,重重地骂了一声:靠!

一早起来,继续写《关于都市村庄的观察报告》,到九点多基本写完,约五千多字,不由松了口气,总算完成一件事。窗外很乱,但阳光很好,索性去图书馆阅览室看看报刊,换换心情。

骑自行车走到花园路,突然想,何不去黄河看看,已好久没去过了。我喜欢黄河滩秋天的那种萧瑟甚至荒凉。于是将自行车存放到动物园门前,乘30路车,二元钱抵花园口。没有买门票从大门进去,而是沿一条铁路向西,走一里多路便上了黄河大堤。举目四望,黄河已不知躲在了什么地方,堤下是满滩的荒草,几只鹰在荒滩上盘旋外,几乎看不到人影。

我自内心深处发出一声长叹!

走下大堤,一片柳树林中有一些当地农民遗下的高粱杆,堆在那里,我便坐在上面休息,后来就索性躺了下去。我不由回忆起童年、少年时光,那时是经常躺在田间地头的玉米或高粱杆上望着蓝天或白云做梦的。睡着了,也总是姐姐或老祖母将我唤醒……现在,我却成了孤伶伶的一个人,如果能有个亲人在身边该多好,无论是谁……

我是一个正常的人,我也是多么渴望有一份常人的生活啊。

在乘车回来的路上,我突然决定也上版去。

昨夜,下了一夜雨。

上午雨更大了。坐在窗下望着绵绵的秋雨一丝丝飘落,思绪跑得很远。脑海中浮起童年在乡间和成年后在古城的一些生活片断,当然都与秋雨有关。

九点左右,正在抄写散文《闲话愚公移山》,呼机突然响了起来。

按了一下呼机的显示键,屏幕上显示出188d87788-13616一组数码。188是姓氏华的代码,d则表示女性。

我心中不由一惊。会是她吗?难道现在她也从古城到了这里?几年了,我们早已断了音讯,她怎么会知道我这个才开通不久的呼机号呢?

三年前,同样也喜爱文学的华来到了我的身边,与我度过了将近两年的岁月。但我们最后没能结婚。我们之间有太多不同。后来我离开了那座城市,也离开了她。

华,你来找我,是要重修旧好,还是要讨还情债呢?但我知道,在我离走半年后,你已经成了别人的新娘。

我的手迟疑着,还是在电话键盘上按下了那组数码,话筒中立刻传出一个悦耳的女音:这里是五洲大酒店,请问您要多少号?我报了3616后,话筒中传来一阵音乐声,随后有人拿起了话筒。

喂,刚才是你打的传呼吗?我忐忑不安地试探着问。

哦…我在《东方家庭报》看到你登的东西啦!你好像是搞写作的吧?我也喜欢写些东西的,所以…想和你谈谈,交个朋友…

不是华。不,是此华非彼华。她告诉我,她叫华敏,是一家出租车公司的企划部主管,在大学就出过诗集,现在还写点小说什么的,希望能有诗朋文友经常交流一下。

由于是上班时间,我们谈了有十分钟。她告诉了我她的呼机号,希望经常联系。

刚放下电话,呼机又响。机屏上显示024d91167-28886的数码,是一位姓张的女性。这次我没再迟疑,立刻就呼了这个号。二分钟后,一个标准的普通话女音飘过来,她说自己是中州大学的教师,今年28岁,中文系毕业的,平时也从事写作和翻译,希望能够互相交流。我还没来及说什么,她说马上要去上课了,以后再联系吧,就在一声再见中挂了电话。

已经没有心情再改抄稿子。看看窗外,雨似乎小起来,我得上街买一张今天的报纸,看一看版上的我是个什么模样。

冒着绵绵的细雨,跑了两个报亭,才买到刚出版的《东方家庭报》,回到住室,坐在写字台前,心情复杂地望着版上关于我的文字和照片。

我*经历过很多事情。有雄心大志,也不乏智慧才华,惜命运多舛,故抱负不展。现专事写作,一为谋生,二为志趣。生命短暂,旅途孤独,因此渴望友爱,觅寻同行之人。

你*一个善良的人。时尚的风尘还没有遮蔽你的慧目,让你有真诚,有爱心。

他*他是一个永远有梦的人。他说梦想是他的翅膀。对付身外的风风雨雨,他拥有自己的秘密武器:幸福在心。

联系方式:91158-51230

这是一种固定的格式。我*是介绍自己,你*是要求对方,他*或她*则是别人对我*的评说。

在文字的一边,是一幅被缩小了好几倍的照片,那是我今年春天在长城上照的,脚下踏着的那团模模糊糊的东西,是一门明代铸造的铁炮。

这一期有六位上版者,三男三女,平分天下。

中午的时候,小江的女友小婉来了。小江不在,但她已吃过饭了,并且他们早就夫妻过了,用不着我费心招待。不一会,窗外有人喊我,听着像刚然法师,开门一看,果然是他。他说他是到附近一个徒弟开的修车修理行修车的,车修好了,就顺便来看看我。刚然三十来岁,普陀山佛学院毕业,是个现代和尚,自己买了一部松花江面包作代步工具,口袋中装着手机,一身的白衣白裤,飘飘洒洒,如神如仙。但他也有苦恼,他的全部苦恼是没什么事情可干,也没人陪他玩。可他又是个正经的和尚,很守戒条。在西流湖畔,他有一座精舍,是一位有钱的弟子供养他的。

我问刚然法师,吃过午斋没有?他说已在徒弟那里用过了。他有许多在家的弟子,各行各业都有。

呼机又响,是一位姓杨的女士打来的。电话回过去,一个女孩的声音问:你是上版的B11吗?哦,你少等一下。接着听她在电话中喊:杨萌,杨萌,电话!不一会,传来一个有点沙哑的女音:喂,你好,请问你怎么称呼?我报了姓名。她接着说:我叫杨萌,二十九岁,在政府机关工作。能谈谈你的具体情况吗?哦,你身高多少?有没有一米七五以上?

我听着觉得好玩,就说:我要说我比高压电杆还高,你肯定不信。实话告诉你吧,我只比武大郎高三寸多……电话那头似乎吃吃两声,不知是不是窃笑,停一下她说:你肯定不高吧,我身高一米七多,那我们就不要谈了。

那好吧,拜拜!我们几乎同时挂了电话。

刚然在一边听着,见我怪笑不止,就问我给谁打电话?一点正经没有。我说,是个一米七多,想找个高压电杆呢!

我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刚然说咱们一起去西流湖那里吧,那里有象棋可以下几盘。

汽车真是个好东西,只十几分钟,我们便来到了他的精舍。所谓精舍,既非精舍。其实就是一座别墅式的住宅。临水的几间平房,一个一亩地大的院落。虽是中秋时节了,但院子中的大理花却正开得一片火红,月季、玫瑰也争芳斗艳。房前屋后的丝瓜、豆角、各种蔬菜,也都垂垂挂挂,一片翠绿。红花绿叶,禅房飘香,一个出家人修行的地方,即同于世人,又别于世人。

就在禅房中摆开棋局。有点宿命,总是输。刚然说,不是居士棋道不精,是心头不净啊。我点头,我自然明白此理。在红尘中挣扎,能净得了吗?而要挣脱红尘,却谈何容易,机缘不具,空等千年。

呼机又响。刚然将手机递给我,我没接。这是什么地方?岂能谈那红尘中事。

又连败两局,呼机又响。刚然叹气说,算啦,送你回去吧。佛法无边,难度无缘之人哪。苦海有涯,全凭个人觉悟……

又回了二个传呼,刚开始时的那种兴奋已无踪影了,只剩下一种疲惫。晚上读了几页《马丁·伊登》,正准备上床睡觉,呼机又响,打开显示屏,却只有999怪怪地排列着。是呼机出了毛病?我拨了传呼台的号码,小姐的声音传过来时,我问999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传错了?她说,有人给你留言,请报一下你的密码。有点儿新鲜,从来没人给我留过言,我也从没用过自己的密码。从通讯本上翻了半天才找到密码,1128是我的出生月日,我竟忘了。报了密码,传呼小姐告诉说,一位姓卢的小姐祝你节日快乐,说节后再联系。

卢……是卢屏吗?除她之外,我不认识别的姓卢的人,无论男女。在我异乡的漂泊中,只有她姓卢,且和我相熟。我是经小江认识她的,没有太多的来往,并且,她过去也没打过传呼给我。无论如何,被一个人,又是异性记起并祝福,总是令人感动的。如果没有她的留言,我几乎忘了明天是仲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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