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二月,成都的天气就有些真的冷起来。
隔着窗玻璃,我看到窗台上曾经热闹喧哗的花草们,现在已经很寂寞很败落了。石榴的叶子变得枯黄,含羞草和一品红已经完全干枯,不久前还开放着的菊花,也萎缩在了枝头。一串红虽还在坚持着不愿放弃在冬天开花的权利,但也明显的有些力不从心,小小的花朵变得零星而可怜。和一串红相伴着不想退却的,只有夕颜。它在晚秋和初冬时节,曾经繁华似锦,灿烂一片,但现在也仅有一朵花还在开放着。很可能,这是它此度生命中的最后一朵花了。在袅娜垂挂的最长一根枝条末端,最后的一朵夕颜还是那样的安祥和美丽,像一个迟迟不愿退却的俏女子。虽然,它也不能抗拒万物的无常轮回,无法不从生成到繁华再到衰败,最后香销魂散的消失了去,但能以那样纤柔娇娜的身姿在深冬还坚持,毕竟是令人感动的一件事。
这盆夕颜是我秋天时在楼后的菜市场买的。当时我买了两盆,一盆送了朋友,一盆留给了自己。我将留给自己的这盆挂在我写作时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的窗台上。我很喜欢这种垂挂着长长枝条,开放出许多紫红小喇叭的植物。它们在风中摇摆的姿态,总是令人遐想无限。我不太懂得花草的养护管理,只是很用心的每天给它们浇水。我想,植物大概也和人一样吧,生命中最不能缺的,就是水。我窗台上的十多种花草,对于水的需求各不相同。有的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像紫罗兰,你就是十天半月不给它浇水,也不在乎,该开花还是照开不误。还有一种我叫不出名字的观叶植物,更是一个月或者更长时间不浇水,也不见它枯萎。但夕颜则不同,她很敏感,在炎热的天气中,一天不浇水它就将叶片卷了起来,给人一副楚楚可怜的不忍相。
买这盆花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只是觉得喜欢,就带了回来。后来阿果来我这里,一眼看到这花就说,哦,你也喜欢夕颜哦,这是我的最爱哦!阿果是我曾经的同事,在我供过职的那个杂志做见习美编,说什么话都喜欢在句尾带上个哦字,显得很成都很娇柔可爱。
阿果还告诉我,这花又叫朝颜,还叫矮牵牛。本来是出生在南美洲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在世界的角角落落里开放起来。尤其日本人,好像特喜爱这花,还成立专门协会交流经验,进行花赛什么的。还有一则夕颜的传说故事,也在日本流传很广。说是在古代时候有一个日本女孩名叫夕颜,她生下来就不吃饭食,只吃地上含露的青草和树上雨后的嫩叶。她像天仙一样美丽,她的美丽和奇异传扬四方,使得大洋彼岸的一个王子迷上了她,决心要娶她为妻,于是就漂洋过海的到日本求亲。夕颜听说王子来了,就走出家门去迎接,但她的美丽给她带来了麻烦:当她经过一座城镇时,看到她的城里人一个个都变成了灵魂出窍的呆子,站在街道上一动不动望着她,将道路堵塞了,将她也围困得寸步难行,王子也被堵在了城外无法进城。为了接近夕颜,那王子竟然带领随从连砍带劈的杀入重围。但王子的暴行不但没有使他赢得爱情,反而害得夕颜与他一起,被觉醒过来进行反抗的居民乱石咂死在了十字路口……过了不知多久,有人看到在夕颜被咂死的地方长出了一种从没见过的草,开出血一样艳红的花儿,人们开始意识到夕颜是冤屈的,于是便将这花叫做了夕颜。
这个故事凄美,但里面的血腥味却让人很不舒服。
此后我没有再见过阿果,直到最后一朵夕颜在窗台上也开败了的时候。在一个她经常登录的BBS论坛上,有网友说她去了南美,但不知是真是假,又是否与夕颜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