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乌鸦一起飞翔 第28章 卖炭翁

作者:南北王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06-19 07:3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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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时候,我与阿木在城郊合租了一套房子,目的是各自为书商赶制一部20万字的长篇言情小说。但没过多久,阿木便因家中有事不得不打道回府,剩下我一个人在那里孤军奋战。一个人当然自由自在,几天不出门,几顿不吃饭,也不用担心有人来管。但一个人承担一套房的租金,就有点太贵了。这情况房东知道后,问我,要么再找个人与你合租?我虽不太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两天后,我正在室内穿着睡衣编织一个爱情故事,门被敲响。是房东,身后还站着个女孩。房东对我说,她是个才毕业的大学生,在报社上班。又对那女孩介绍,这位是作家,写什么……小说的,怎么样?女孩笑着向我点头。进屋看了房间,女孩说不错,下午就搬过来。

这个女孩就是风吹佩兰。

哦,风吹佩兰是她的网名,我们曾经在一个BBS上遇到过。她的真名叫佩兰。

她搬东西过来时,是一个人。她东西不多,衣服被褥,一些书加一些女孩子必不可少的用品。床和桌椅,是阿木留下的,她正好可以用。

说实话,她一来就给了我一个深刻印象。那天下午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和阿木弄得脏乱不堪的所有房间,都打扫了个一干二净。从她的住室到客厅、厨房、卫生间,最后她又乘胜前进,连我的房间也没放过。当时我正忙着让小说中的男女主人公在XJ的博斯腾湖畔久别重逢,因此对她的劳动不但没大加赞赏,还有点不太耐烦:你能不能不随便打扰我啊!

我是后来听到哭声才注意她的。当然,我先发现了被她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地板和门窗,然后才循声发现了她正坐在自己的床上哭鼻子。我有点困惑地问,怎么哭了?哪里碰伤了吗?她不出声,却泪光闪闪地瞪了我一眼,很有点莫名其妙。我正要转身走开,她在背后狠狠地说,什么了不起,不就写个破小说么!

我回头,正想问明白她对我恨从何来?却见她早已收了泪,并质问,刚才我好心为你拖地板,你怎么好意思赶我出来?我一拍脑门,这才豁然明白事端起因,急忙道歉又致谢,直到她不计前嫌坐到我电脑桌旁的沙发上为止。

其实风吹佩兰是个挺不错的女孩,不太漂亮,也不太丑,还有点儿芝兰之气。她看我电脑中的小说手稿,然后又笑又说。我试探她对男女合租同住有何看法?她说那要看跟什么人了。在一个屋顶下生活,朝夕相处,安全当然第一,不过对方不让人讨厌也很重要。我就笑说,看来我还不太惹人讨厌啊?她脸上就泛起一片红,半天说,我小时候就喜欢写写画画,对作家、画家什么的崇拜得要命……上了大学就想,自己一定也要写本书出来!

我从书柜中找出一本几年前出版的诗集《饿不死的诗人或老鼠》送她,并在扉页上题了:让我们为纪念一个故事而努力。

她接过书,马上大叫:哇!你是欧阳直呀?在大学我就读你的诗了,想不到在这里会遇到你……哦,看来,也许真会有一个故事发生呢……

晚饭是和风吹佩兰一块吃的,因为做饭的炊具她一件也没有。好在她人勤快,在我写稿子的时候,她已把饭菜做好了。我心中就有点感动,对她说:风吹佩兰,以后咱们就一块吃好啦,我负责采买,你负责做,怎样?她笑答:好呀,只要你不怕吃亏就行。

生活中突然有了一个女性,有了笑声和温情,让我既欣喜又有点找不到北,还有点不可思议的荒诞感。我们刚刚认识,是同在一个屋顶下的房客。我们还很陌生,却又这么亲如一家。晚饭后我去金水河边散步,她走在我身边,讲她大学时期女生间的逸闻趣事,听得我大笑不止。说到激动处,她那样自然地就将手挎在我的臂弯上。我感到身边这个叫风吹佩兰的女孩,仿佛是我分离多年又重逢的妻子或情人。

我们邻室而居的第一个夜晚,我失眠了,直到次日凌晨2点多,还是无法入睡。我听到她几次从卧室去卫生间的脚步声,开门关门声,水的哗哗声……后来终天迷迷糊糊地想要睡去,却听到床头边有什么东西在响,难道……我睁开眼望望,什么也没有。响声又起,我知道是室内溜进了一只老鼠。我下床,那老鼠溜进客厅。我追进客厅,老鼠已不知去向。我正要进厨房检查,就听风吹佩兰在屋里惊叫起来,接着门被打开,惊慌地冲到我面前喊:有老鼠!有老鼠!并紧紧抱住了我。这时我发现她身上只有乳罩和裤头,连拖鞋都没穿。她的胸部起伏着,紧紧压在我胸上,把脸伏在我的肩头。我一下子有点眩晕,有点喘不过气。她大概是将我当成她的未婚夫什么了吧。当然,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未婚夫。当然我能做的,就是任她那样抱着我,并用手在她光滑的手臂和肩上轻抚,口中说着没有事没有事的……可能当时我眩晕之后浑身上下像着了火一样被灼烤得难受……不过我其实什么也没干,只是在沙发边陪她坐了一会,当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时,便匆匆跑回了自己房间。她没有关门,也没有开灯。看来她是个不够胆大的女孩,我也一样,所以我也没关门,但开着灯,这样便于老鼠再进犯时,她可以顺利地逃过来求救。

无论如何,一个故事开始了,并且,很有点戏剧性。既然上帝将一对孤男寡女放在一块,又让他们互不反感或痛恨,如果什么故事也没有,就不但违了天意,也不合人情人性。但要命的是,第二天我必须去南方的一个城市参加一个笔会,这是两周前答应过了的,不去会很对不起主持笔会的那位朋友。

当我提了旅行包向风吹佩兰辞别时,她半天才说,是不是我打扰了你?我说当然不是,其实我很感谢你。除了有点胆小外,你是个很不错的女孩,我说着还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她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很快的,大概一个星期就会回来的,你不会在我不在时逃走吧?她说不会,我等你回来。

这是我参加的所有笔会中,最心神不定的一次。那位主持笔会的朋友似乎感到了我的魂不守舍,问我,是不是有了什么问题?我说问题倒没有,但有了一点心思。他说能不能讲出来给我听听?于是我就向他讲了风吹佩兰。他啪地在我肩上来了一掌,说马上回去把你的故事进行到底,然后写了给我,一言为定。我说去你的吧,谁知道将一个故事进行到底要付出多少白天和黑夜啊!

但我还是在笔会还没结束,离开风吹佩兰只有三天的时候就匆匆踏上了归程。因为有一个女孩说她在等我,这让我有点心碎也有点心醉。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我自千里之外飞回,在傍晚时分迎着城市的万盏灯火,用钥匙打开那扇位于市郊的房门时,我看到的是风吹佩兰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他们正在吃饭。风吹佩兰见我进来,楞了片刻,说你不是要一星期才回来吗?怎么这样快?我说我有了病啦,就提前了。风吹佩兰看了看那男人,对他说,这就是我对你说的作家欧阳直先生。那男人就从座位上站起身,有点羞涩地说,我叫贾假,真假的假。我一下就听笑了,与他握手并赞声不绝:好名字!好名字!绝对!

但我很累。我对风吹佩兰和贾假说,你们慢慢吃,我先休息一下。我打开房间的门,进去,关门。躺在床上,心想,妈的,我急急奔回来作甚?太无耻了!又侧耳细听外面,却什么声音也没有。真奇怪。但我确实累了,就试着入梦,不久就真的睡着了。

不知为什么,我被扣在一只木盆下面,里面黑古龙冬的,什么也看不清。有人在敲木盆,邦邦邦,邦邦邦。敲什么敲,想敲死我呀?我一用力,将木盆顶了起来--睁开眼,原来是在做梦。邦邦邦,真有人在敲,是门响。开门见风吹佩兰在门口站着。她说,你真的病了吗?我笑笑,没答话。她又说,还没吃饭吧,给。那是一袋包子,还热着。我问,他呢?她说你问小贾吧,他走了。是我同学,你是不是不太欢迎啊?我忙打哈哈:哪敢哪敢,我……风吹佩兰没让我说下去,催我快吃,说吃完去陪她看电影。我说,有票吗?她说是小贾送来的,现在借花献佛,请你啦。

骑车去紫罗兰影剧院,用了20分钟。我们进的是情侣厅。看来贾假纵不是风吹佩兰的情侣,也是一个可爱的追求者无疑,心中便有点对他怜悯起来。难道风吹佩兰对我“一见钟情”?且不去管,一切听从命运安排吧,看一江春水如何向东流?

电影是一部好莱坞大片,片名叫《死去活来》,大概是讲述一对分属不同政治集团的男女间谍,受命去窃取同一份绝密情报,由敌对到相爱又双双被追杀,最后终于逃出魔掌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故事。一开始我俩都装模作样,很正经地看着影屏上的人乱跑乱说。但那天晚上“老鼠事件”的“阴影”却比电影更有刺激性,似乎我们都在等待着一件什么事情的发生。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喂,老兄,别假正经了,啤酒就在手上,不喝是不是太虚伪了?于是,我的右手动了一下,风吹佩兰的左手就被我握住了。我又伸出左手,对她说,把那只手给我!她很听话,很乖,就扭过身来把右手递到我的左掌中。握手握了约有三分钟,我就松开了,开始轻舒双臂,风吹佩兰犹如一只归巢的小鸟,就那样轻吟着扑落在我怀中。接着是火热的唇,牙齿的碰撞声……后来风吹佩兰说,你好狂呀,要把我的舌头吃掉了。

从情侣厅走出来时,我们已经很像情侣了。风吹佩兰像一件风衣搭在我的手臂上,长发如瀑的头也歪在我肩上作小鸟依人状。我这时就有点胜利者的小幸福和陶醉感。再展望一下“未来”,两个小时以后,我们会干些什么呢?心中又有点偷猎者的忐忑。

我和风吹佩兰是唱着黄梅戏回住处的。自行车载着我们在晚春的街道上飞驰而过,我唱“天上的鸟儿成双对”,她就接“地上的人儿配成双”。我又唱“从此再不受那煎熬的苦”,她则唱“夫妻双双把家还”……接着我俩放声大笑了几声,就一齐止住了。我偷眼看她,发现她也在偷眼看我。真是妙不可言!人哪,只有人才会如此又羞耻又如此张扬。又怕被发现,又唯恐别人不知道。

我们手挽手上楼,开门,进屋,拥抱,接吻,接着一起倒在她床上……正当我要解除她全部的“武装”时,她拿开了我继续深入的手,说欧阳,直,今夜不行,我们太快了,我还没想好,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我会……她主动脱光了上身,将高耸的乳房压在我脸上,然后是吻。我们都有点喘不过气。但我还是在凌晨3点多的时候离开了她的房间。在我拿着衣服对她道“早安”时,听见她的抽泣声,我又吻了她一下,并替她抹了下眼泪,而后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她起身拉我,但我已显得萎靡不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我知道我很脆弱,极易受伤害。往往在一次被拒绝之后,就会丧失重新尝试的勇气。这大概也是我在生活中为什么无所作为的原因吧。因为要追求就难免会失败,而我怕失败,所以就只好不去追求。

风吹佩兰是第二天走的。当时我正在赶写稿子,出版商已连续几次打电话催了。几乎没有什么迹象,早饭我们吃得好好的,她煎了四个荷包蛋,我去街头买了油饼和酸奶,一边吃我们还一边说星期天去环翠峪旅游的事。

上午10点多,我听到她的房门响了一声,接着听到她下楼的声音。我停笔站在窗前时,恰好看到她骑车离去的背影。我想她大概是因为怕影响我写作才不辞而别的吧。也许是去报社了。中午就会回来。也许是去买东西,一会就回来。

中午,风吹佩兰没回,晚上也没回。我有点坐不住了。想打电话给她,这才发现她什么也没留给我。直到两天后我在街头游荡了半夜回来,发现房间门大开,风吹佩兰的室内已空空如初。这时我隐隐意识到,风吹佩兰也许就在离我不远的某个阳台上或窗玻璃后面,偷偷地窥视着我,看我心神不宁不知所措的狼狈相。后来我又去她说的那家报社打听,人家说根本就没这个人。

唉,风吹佩兰。几个被我的记忆深深沦陷了的方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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