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街角那间落满灰的铺面，在宋悟舟的算盘珠子声里活了过来。
天刚蒙蒙亮，他踩着竹梯往门楣上贴金漆招牌，阿香举着铜盆仰头看，发梢沾着糖霜：“宋大哥，'新道阁'这三个字写得真俊，比同德堂的匾亮堂多了！“
“那是自然。“宋悟舟抹了把额角的汗，漆刷在“阁“字最后一竖上顿了顿，“咱们这匾要让十里八乡的百姓抬眼就能看见——修士能做的，凡人也能做；修士卖的，凡人也买得起。“他低头冲阿香挤眼，“再说了，王铁匠打金漆用的是我改良的法器熔金术，太阳一照能晃瞎守真盟的眼。“
阿香“噗嗤“笑出声，糖罐里的蜂蜜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
正往柜台摆丹药的小豆子突然踮脚拽他裤脚：“宋先生！
我带小萝卜头们把试用区支好了，风筝都拴在屋檐下，就等您说放！“
宋悟舟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屋檐下整整齐齐挂着十只纸鸢——竹篾骨架缠着细铜线，翅膀上画着云纹雷符。
这是他用凡俗纸扎手艺改良的一品引风法器，成本比宗门卖的“青云鸢“低了三成。“好小子。“他揉了揉小豆子乱蓬蓬的发顶，“等会开业，你带他们去城墙上放，飞高了咱们的招牌才显眼。“
“得嘞！“小豆子蹦跳着跑出去，衣兜里的铜钱叮当作响，那是宋悟舟给孩子们的“推广赏钱“。
赵大娘端着蒸笼挤进来时，铺面里已经飘满糖霜和丹药的甜香。“悟舟啊，“她掀开笼布，六个白胖的馒头腾起热气，“昨儿在后巷听张屠户说，守真盟的巡查使天没亮就往西市来了。“
宋悟舟正在往试药盘里摆兔子形丹药的手顿了顿。
他早料到李云山不会罢休——上回被百姓堵着骂“吃撑了查案“，那玄色道袍怕是烧了洞都没处说理去。“赵姨您放心。“他从柜台下摸出一卷黄纸，纸角还沾着墨汁，“前天让西市书塾的老秀才写的《民间匠人登记条例》，我照着宗门典藉抄的，连'不得阻挠民生百业'的条款都标红了。“
赵大娘凑近看，见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凡改良民生器物者，需向所在城坊登记备案“，最底下盖着西市坊正的朱印——那是他用三帖治腰疼的膏药换的。“你这鬼机灵。“她笑着戳了戳他额头，“早备着后手呢。“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刺耳的铜铃响。
李云山的玄色道袍先撞进铺面，跟在身后的两个巡查使抱着木牌，上面写着“资质核查“四个大字。
“宋悟舟。“李云山指尖掐着法诀，袖口露出半截刻着符文的银尺，“守真盟接到举报，说你私售未经验证的法器丹药，扰乱修行界秩序。“他扫过柜台里的糖霜丹，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怎么，还学起哄孩子的把戏了？“
宋悟舟把登记条例往桌上一拍，震得糖罐晃了晃。“李大人来得巧。“他弯腰从柜台下摸出个茶碗，倒了碗刚熬的枇杷膏递过去，“您看这条例写得明白——咱们新道阁卖的是改良民生器物，归坊正管。
再说了......“他指了指门外，几个挑着菜担的百姓正扒着门框往里看，“上回您查的丹，阿婆的腰不酸了，挑水的后生能挑两担，这会子他们可都在门外候着给我作证呢。“
李云山的银尺在掌心攥得发白。
他瞥见门外卖菜阿婆举着的菜篮子——里头赫然躺着半块新道阁的糖霜丹包装纸。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李大人要是不信，尝尝这丹？
甜丝丝的，比您那苦哈哈的清神丹强多了！“
“放肆！“李云山甩袖要走，却被赵大娘拦住。“大人慢着。“她举着蒸笼里的馒头，“这是新道阁请的开业点心，您吃一个再走？“馒头表面用糖霜画着小葫芦，正是新道阁的标记。
李云山的脸青得能滴出水来。
他瞪了眼偷笑的巡查使，甩下句“暂且记下“，踩着玄铁剑腾空而起，带翻了门口的试药盘。
糖霜丹骨碌碌滚到百姓脚边，立刻有小娃娃捡起来，舔了舔糖壳欢呼：“甜的！“
“李大人这剑技得练练。“宋悟舟摸着下巴喊，“下回飞高点，别把丹撞跑了——百姓还等着尝鲜呢！“
人群爆发出哄笑。
小豆子趁机拽着孩子们往城墙跑，十只法器风筝“唰“地窜上天空。
铜线在风里嗡嗡作响，云纹雷符被阳光一照，竟真在风筝尾端炸出细碎的雷光。
“快看！那风筝带电！“
“这得多少钱？我家小子就爱这个！“
百姓潮水般涌进铺面。
赵大娘端着姜汤穿梭其间，碗沿碰得叮当响：“都排好队！
试丹的领小葫芦，看法器的去东边柜台！“阿香手忙脚乱地往糖锅里加蜂蜜，额头的汗珠子落进糖稀里，“宋大哥，糖霜不够了！“
“找王铁匠再熔两斤！“宋悟舟站在柜台后，手底下的算盘拨得飞响。
他看着百姓举着法器风筝比划，听着孩童含着糖霜丹喊“还要“，突然觉得这铺面的灰没白擦——原来热闹不是敲锣打鼓，是人间烟火漫过门槛。
“叮——“
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
宋悟舟手一抖，算盘珠子“啪嗒“掉在桌上。
【新任务：推动凡人掌握基础引气术。
要求：三月内让三百名凡人成功引气入体。
任务奖励：“口若悬河“被动（说服成功率 30%）。
失败惩罚：连续七日说西荒方言（含羊叫尾音）。】
他低头盯着柜台里的糖霜丹，嘴角慢慢翘起来。
引气术？
那是宗门用来筛选弟子的不传之秘，可他宋悟舟偏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就像用糖霜裹住丹药的苦，用凡俗的纸鸢载起法器的光。
暮色漫上屋檐时，铺面里的人潮终于退去。
宋悟舟坐在阁楼的木梯上，望着楼下被擦得锃亮的柜台，还有墙角堆着的空糖罐。
小豆子抱着最后一只风筝上来，风筝线还沾着孩子的手温：“宋先生，今天卖了一百二十颗丹，三十只风筝，张屠户说要订五十只给儿子当玩具。“
“好。“宋悟舟摸出钱袋，数了十文钱塞给小豆子，“去买碗混沌，剩下的给小萝卜头们分了。“
小豆子蹦跳着下楼后，他摸出袖中发烫的符纸——那是他改良的引气口诀，用凡俗白话写的，配着糖霜丹当引子。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符纸上，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摆摊卖符时，被守真盟的人掀了摊子，蹲在巷子里啃冷炊饼的模样。
“原来真能改。“他对着月光轻声说。
风掀起符纸边角，露出底下一行小字：“凡俗不是修行的陪衬，是火种。“
楼下传来赵大娘锁门的声音，阿香的笑声飘上来：“宋大哥，明儿我让王铁匠打个更大的糖锅！“
宋悟舟望着灯火通明的街道，把符纸小心收进怀里。
他知道，李云山不会罢休，王德发之流还在暗处磨牙，可那又如何？
糖霜能裹住丹药的苦，风筝能载起引气的光，凡人能学会修士的术——旧秩序的壳，该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