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头还没从老章的话语中回过神来，就见林妹妹眼珠一转，用充满疑惑的语气问道：“据我所知，章千户与冯郎中结识也才不过几天而已。那章大人怎么就能认定，冯郎中就一定可信呢？”
说完她还朝冯大头抱了抱拳，歉然道：“本——公子只是就事论事，心中绝无恶意，还请冯郎中不要误会！”
“咳，林公子所说乃是人之常情，在下明白。更何况……”冯大头看向章鸿，眉头微微蹙起，“我也很想知道，章千户为何偏要让在下知晓这些信息？说句实际的话，多一双耳朵就多一分泄密的风险……”
贾敏虽是沉默不语，但她的视线也不动声色地从章千户脸上掠过。
虽说如今事态紧急，可不管怎么看，都没到需要冒险将一个才认识不久的新人，拉到队伍核心位置的程度。
章鸿沉默良久，这才轻声道：“如果不是人手实在不够，老夫也不会厚着脸皮拖冯兄弟下水……”
冯大头眉毛一挑，脱口而出道：“有院里的诸位在，再加上跟着杜千户前往巡盐御史府的，以及得到传讯正在赶来路上的兄弟，我们这个千户所的战力应该还算完备。这‘人手不足’之言，不知从何说起？”
老章麾下，不算普通士卒，光是头上有衔的就有百十人，而且在之前的两次袭击中几乎没有什么减员。
至于再之前章鸿重伤濒死那次，冯大头也从侧面打听过，知道损失也不过是六七个好手。
哪怕其中一半儿不可信，依然还有半百可用之士……
“冯兄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章鸿幽幽一叹道：“扬州千户所实额配给，全所上下共一千一百二十人，分十百户，每百户又分二总旗，每总旗下设五小旗。看到这层层级级的组织架构，冯兄弟或许也能猜到，队伍庞大的必然结果就是平均单兵素质的下降，我们千户所也不能例外。”
“这小旗及以下的士卒，手上功夫说实话极其有限，只能靠人数优势和分发下来的精良武器，保持一定的威慑力。跟普通山贼对冲起来自然没什么问题，可是一旦遇到类似今日杀手这种级别的对手，只要被对方找到空子撕裂阵型，很容易形成单方面的屠杀，从而形成决堤之势，说不准还会反冲己方大本营。”
‘所以这次行动，兵在精而不在多，符合这些要求的人才，千户所里也并不多。再则冯兄弟进能提刀杀敌，退能救死扶伤，对章某又有救命之恩。说句自大的话，冯兄弟若是心怀不轨，只要杀了老夫，扬州千户所不攻自乱——呵呵，冯兄弟一人能当几人用，脾性上又经得住考验，老夫自然不能错过。”
林妹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别地没在意，倒是章千户的那句“冯兄弟进能提刀杀敌，退能救死扶伤”之言，在她心中悄悄生了根。
心道自己一定要瞅个机会，让他帮自己母亲好好瞧一瞧……
对章鸿这段看似推心置腹之语，上过一当的冯大头根本不敢尽信，不过还是颇合时宜的保持嘴角上翘，露出一丝得意和微笑。
贾敏的视线不动声色的从两人脸上扫过，张口道：“千户所有冯小兄弟的加入，可谓如虎添翼。此时章千户的队伍兵强马壮，不知还有什么计划需要我们配合？”
章鸿朝神京城的方向抱拳道：“章某有负圣上信任，没能配合好林大人完成既定之事，实在惭愧。不过扬州千户所扎根江南的这几年，也不是一无所获。如今手上有一份账册，乃是所里的兄弟拿命换来的东西，需要带往京城，呈于陛下……”
贾敏蹙眉道：“章千户是要我和玉儿，将其带去？”
章鸿不置可否道：“不知林夫人，意下如何？”
贾敏面色踌躇：“若能为君上分忧，我等自不会有半点儿迟疑。只是这东西如此珍贵，交予我一个妇道人家，我之生死倒不足惜，就怕误了朝廷大事……”
冯大头眼神一闪，缓缓开口道：“想来章千户已是成竹在胸，不如给我们暂且简略的讲解一番，也好让我等心里有所准备……”
贾敏含笑点头，一双妙目跟着看向僵在太师椅上的章千户。
章鸿肃容道：“说起来，这事本是章某职责所在，与诸位无关。奈何此地多有心中无家无国之辈，入目尽是蝇营狗苟之徒。单凭扬州千户所的能力，已经搅不动这处漩涡。甚至这么多年以来，所里不断有心志不坚的同僚被彼辈同化。章某能力不足，不能挽狂澜于既倒，只得将到手的资料原原本本的呈上去。只盼他日圣上能另选贤能，早日整顿江南盐商。”
贾敏隐约猜到章鸿的部分谋划，接口道：“章千户是想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我等就是那明面上，用来吸引敌人视线的饵？”
章鸿感慨道：“果然瞒不过林夫人！只是如此一来，林夫人与林公子回京之涂，必然会频生波折。一不留神，甚至还有性命之忧。其实若求稳妥，章某可挑选一二与两人样貌相近之人，李代桃僵……”
贾敏眼神微动，不过片刻后还是摇头道：“此行事关圣上大计，容不得半点儿闪失。不过是少许风险，我们林家还担得起！”
章鸿哈哈笑道：“林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章某佩服！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就按照计划，千户所届时兵分两路，一明一暗。我和冯小兄弟以及部分千户所的同僚，与林夫人、林公子一道，于明面上迷惑敌人视线。”
“林夫人暂且放心，只要我们千户所还有一人活着，就绝不会让两位承受半点儿风险！”
贾敏颔首笑道：“章千户所言，我等自然是信的……”
她话未讲完，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拍门声，晴雯清脆的嗓音随即传来。
“少爷，医馆中来了不少求医的患者，吵嚷着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