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铁捕头眼中的玩味之色尚未完全消退，一道残影擦着鼻尖轰的一声飞了出去。
以他多年习武的眼力，愣是没看到那少年究竟是如何在陡然之间，出现在一丈之外的！
更别说动作更为迅捷的出手方式！
他只看到几道模糊的残影！
这个少年——
是个高手！
起码三四层楼那么高的高手！
铁捕头眼神一凝，悄无声息动了动屁股，调整到一个可以随时拔刀防御的姿势。
“宋捕快性情耿直，所言虽是略有不妥。”
他眼角余光扫过躺在门外的宋捕快，见他还有力气哼哼唧唧，心中担忧略去，口中缓缓道：“但小哥儿不分青红皂白骤然出手，是不是有些过了？”
胖大婶一脸惊讶得打量了铁捕头一眼，她方才还在为小郎中担心——平头老百姓但凡见个当官为吏的，哪敢不恭恭敬敬？
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你要是敢惹他们不高兴一下子，他们绝对有实力让你不高兴一辈子！
而小郎中，却是直接动手……
说严重点儿，这特么是“袭击朝廷命官”！
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没想到铁捕头方才那句话，似有避重就轻之意？
难道这个几乎被自己忽视的小郎中，竟是隐藏在市井之中的大人物？
胖大婶扭头看向冯焱，隐隐觉着这个行事古怪的少年郎，越发神秘莫测起来……
冯大头转身将怔在一旁的晴雯扶到躺椅上，在其肩膀上拍了拍示意她不要惊慌。
直到安抚好了小丫头，他才慢悠悠道：“我只是想让宋捕快好好瞧一瞧，我家门侧的那两行字。也好在下次开口之时，知道什么能讲什么不能讲。”
字？
什么字？
铁捕头眉尖几乎皱成一个“川”字，努力回想进门前惊鸿一瞥时看到的那幅画面。
因为对联放荡不羁，他当时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小郎中，你家门外写了些啥？”
胖大婶被他一句话勾起了好奇，抓耳挠腮很想出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惜她不认字，看了也白搭。
而这片刻的功夫，铁捕头也终于慢慢回忆起来。
他皱着眉，一双铜铃大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冯大头，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
“阎王让你三更死。”
“老子保你到五更。”
“横批：我的地盘我做主。”
铁捕头嘴角一扯，气极反笑：“真是——好大的口气！”
阴影中晴雯看着冯大头的背影，眼神很是复杂。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真切体会到，“我的地盘我做主”这几个字中所蕴含的魄力对她的震憾。
胖大婶也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实在没想到这家药铺的门口，竟然刻着这么一幅字！
怪不得自己在这待了那么久，一直没见有人过来问诊——
这对联一听就知道不靠谱嘛！
也就是自己不认识字，才被他给骗了进来。
幸好将小丫头送了出去，要不然岂不是还要白白浪费一份儿药钱？
冯大头面无表情的瞅了瞅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铁捕头，后世的灵魂让他缺少对官府的敬畏。
再加上有这座药铺托底，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被堵在这里当一辈子的乌龟。
反正作为诊所的“正式成员”，系统包吃包住又提供极致的防护，只要不嫌地方太小闷的慌，生存是绝对没问题的。
铁捕头见冯焱脸上毫无惧色，虽说自己对此人毫无印象，但也有些拿不准他上头是否有人罩着。
一时间也不敢直接将事情定性，从而结下解不开的梁子，只是冷冷道：“阁下可敢报上姓名，说出师从何处？”
“怎么，打算秋后算账？”
冯大头拖过一张凳子，“咚”的一声砸到铁捕头身前，一屁股坐了上去，双眼直直地盯着他，嘴上玩味道：“铁捕头腰间的刀，莫非只是摆设不成？”
旁边的胖大婶紧张的额前冒出一层白毛汗，也不知是不是怕铁捕头一个忍不住，直接将小郎中剁了，淋自己一身血。
但看铁捕头犹豫不决的样子，又忍不住猜测这小郎中莫非真是哪位大人的私生子，所以铁捕头心里有所顾忌？
“呵、呵呵，小郎中还真是年轻气盛。”
自以为猜到些许端倪的胖大婶干笑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如今天色已晚，要不先将宋捕快送到药——不是，送回家去？”
铁捕头握着刀柄的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反反复复始终下不定决心。
眼前这人敢赤手空拳坐到自己面前，要么神经大条，要么艺高人胆大。
铁捕头潜意识里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仿佛自己只要抽刀出鞘，就会大难临头。
这种直觉在这么多年的官场生涯中，救过他不少次。
“小哥儿武艺高强，铁某佩服。”
铁捕头从怀中掏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张，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起身道：“但我等此来乃是奉知府大人之命，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还望小郎中将此通告转呈令师。”
“三日之后，铁某在知府衙门，恭候诸位！”
冯大头呵呵一笑，对铁捕头字里行间隐含的威胁毫不在意。
只要他冯大头不出这个门，莫说是扬州知府，就算大玄皇帝亲至也拿他没辙。
胖大婶怕他再整什么幺蛾子，赶忙接话道：“啊——哈哈，小哥儿真人不露相，铁捕头宰相肚里能撑船，大家是不打不相识……”
躺在地上的宋捕快：……
铁捕头一甩衣袖，转身出了药铺。
至于姓宋的——
难道让他铁捕头扛着同僚招摇过市？
他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等下打发两个人前来收尾，顺便探探这家药铺的底细也就是了……
“哎呀，大婶刚刚差点儿被吓尿了我给你讲！”
直到铁捕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长街尽头，胖大婶这才拍着胸脯一脸后怕的说道。
冯大头不仅不待见不请自来的官差，对胖大婶的感官也一如既往的差。
如果不是因为她挑起头从而惹恼了冯焱，他也不会一出手就不留缓和余地。
“身契呢？凭证呢？”
冯大头脸上没有半点儿笑意：“可别跟我说，你出去那么久，什么也没办成！”
“哪、哪能呢！”
胖大婶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三下五除二将兜里的证件拿了出来，陪笑道：“只要小哥儿在这儿签个字，这事儿就算成了！”
冯大头接过一瞧，这才发现“晴雯”二字，并不是小丫头的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