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独步天下 第3章 陋巷烙痕

作者:作家rMag0f 分类:修真 更新时间:2025-06-18 02:2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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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轩茶馆的后门,歪斜地挂在朽烂的门框上,被陈砚随手一带,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又缓缓弹开一条缝隙,灌入巷子里带着焦糊和血腥味的冷风。门内,是遍地人形灰烬和凝固的绝望;门外,是破城后的混乱与哀嚎交织的凡尘地狱。

陈砚的身影融入巷弄的阴影,青衫很快被残垣断壁的轮廓吞没。他走得不快,甚至比平日里踱回他那破落小院的步伐还要慢上几分。每一步踏在碎裂的青石板或粘稠的血污上,都悄无声息,仿佛他的重量已不再属于这个空间。

巷子里,哭喊声、兵刃交击声、房屋倒塌的闷响此起彼伏。一队溃兵拖着染血的刀枪,红着眼睛冲过巷口,撞翻了几个哭嚎的妇孺,又消失在另一头的烟尘里。无人注意到这个贴着墙根、仿佛一道旧影般移动的青衫人。他的存在感被一种奇异的“剥离”感包裹着,如同水底的石头,任凭水面如何汹涌,自岿然不动。

只有他自己知道,并非全然无事。

他的左手,那只刚才随意泼洒了茶水、又轻点禁锢了九皇子法器的左手,此刻正微微蜷在袖中。宽大的袖袍遮掩下,指骨深处,一点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烙印”感,如同附骨之疽,顽固地存在着。

那不是疼痛,不是灼热,而是一种冰冷的“标记”。

源自那滴沾染了天道之眼白焰的凡尘浊水,更源自他强行扭曲规则、挥手“驱散”天道注视的举动。那短暂到几乎不存在的接触,以及他后续的“驱赶”行为,像是一根烧红的针,在宇宙运行的冰冷铁律上,刺下了一个无法忽视的、属于“陈砚”的印记。

这印记本身并无实质伤害,却如同黑夜里的灯塔,时刻向那高悬于一切之上的冰冷意志宣告着:**此处有异数!**

陈砚微微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自己左手袖口那磨出的毛边上。巷子深处,一家被烧塌了半边的杂货铺里,一个断了腿的老人正徒劳地用手扒拉着滚烫的瓦砾,试图挖出压在下面的小孙子,浑浊的泪水混着黑灰淌下。陈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视线也仅仅是一扫而过,仿佛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只是巷子背景噪音的一部分。

三百年的市井沉浮,早已将他浸泡得麻木。凡人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在他眼中,不过是茶馆里每日上演的、换了主角的折子戏。戏散了,人也散了,仅此而已。

他唯一在意的,是这具身体深处传来的、那缕挥之不去的“标记”感。它像一根无形的线,穿透了层层空间,固执地连接着那冰冷、漠然的源头。

麻烦。

陈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倦怠。他拐进一条更窄、更脏乱的死胡同。尽头处,一间几乎要倾塌的土坯房,便是他落脚三百年的“家”。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布满虫蛀痕迹的木门,一股陈腐的霉味混着劣质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昏暗,只有一扇破纸窗透进些微天光,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木床,一张布满油腻的方桌,一个歪斜的粗陶水缸,便是全部家当。墙角蛛网密布,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只有通往床边和桌前的几步,被踩踏得稍显干净。

这里,比听雨轩茶馆更加破败,更加“凡俗”。

陈砚反手掩上门,将巷子里的喧嚣和硝烟隔绝在外。他走到方桌前,拿起桌上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从水缸里舀了半碗浑浊的凉水。碗沿冰凉粗糙。

他低头看着碗中的水影,水面微微晃动,映不出他清晰的轮廓。

就在这时。

嗡……

左手无名指的指骨深处,那冰冷的“标记”骤然变得清晰!仿佛有看不见的冰针在骨髓里搅动了一下!

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注视”被瞬间拉近!一种无形的、来自极高维度的“锁定”感,如同冰冷的探针,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刺向他所在的这方陋室!

陈砚端着水碗的手,纹丝不动。

他缓缓抬起左手,摊开手掌,对着那扇破纸窗透入的光线。

昏暗的光线下,掌心纹路粗糙,指节分明,与寻常凡人的手并无二致。然而,就在他意念微动的刹那——

嗤!

一缕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的苍白火苗,毫无征兆地从他无名指指尖的皮肤下钻了出来!

这火苗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颜色是那种毫无生机的、纯粹的苍白,没有一丝暖意,反而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它静静地燃烧着,没有点燃任何东西,甚至没有让周围的空气产生一丝热浪。它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悖逆常理的异象,是天道烙下的、无法磨灭的“异数”徽记!

陋室内的空气,因为这缕微小火苗的出现,瞬间变得粘稠、沉重。灰尘停止了飘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按在原地。墙角一只正忙碌搬运食物的老鼠,身体猛地僵直,小小的眼珠里爆发出极致的恐惧,随即无声无息地瘫软下去,生命气息瞬间断绝,连一丝挣扎都没有。

天道之威,哪怕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投影,其存在本身,便是对凡俗生灵的绝对灭绝!

陈砚平静地看着指尖这缕苍白火苗。它微弱,却无比顽强,带着一种冰冷而执拗的意志,试图渗透、侵蚀、同化它所触及的一切规则。它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这具刻意维持了三百年的“凡躯”之中,宣告着平静苟活的日子,彻底结束了。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同样平凡无奇。

然后,他做了一件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事。

他缓缓地、极其稳定地,用右手的食指指尖,轻轻触碰向左手无名指指尖那缕苍白的火苗!

指尖相触的刹那——

滋啦!!!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有一股无声的、足以瞬间摧毁真仙道基的恐怖“规则冲突”在微观层面轰然爆发!

陈砚的右手食指指尖,在接触的瞬间,皮肤、血肉、乃至骨骼的微观结构,都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介于“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的状态!仿佛有亿万道无形的规则丝线在疯狂碰撞、湮灭、重组!

那缕苍白的火苗剧烈地跳动、扭曲,试图焚毁这胆敢触碰它的“异物”,冰冷的力量疯狂侵蚀。而陈砚指尖蕴含的、内敛到极致的另一种规则之力,则如同最深沉的古潭,不动声色地将这侵蚀之力层层化解、消弭、甚至……尝试着反向解析这缕天道之焰的构成!

这是一场发生在指尖方寸之地、无声无息却凶险万分的规则角力!

陈砚的脸色依旧平静,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倦怠之色被一种极致的专注所取代。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几乎看不见的汗珠,又在出现的瞬间被他自身气机蒸发。他的呼吸变得悠长而缓慢,每一次吐纳都仿佛在调整着自身与这方天地的“频率”。

几息之后。

陈砚收回了右手食指。

指尖完好无损,连一丝红痕都没有。仿佛刚才那凶险万分的触碰从未发生。

而左手无名指指尖那缕苍白的火苗,依旧在静静燃烧,只是似乎……比刚才更加“温顺”了那么一丝?或者说,它那冰冷的侵蚀之力,被暂时压制、安抚了下去?虽然那“标记”感依旧清晰刺骨,但至少不再试图立刻焚毁这具躯体。

陈砚看着那缕火苗,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麻烦。”他再次低语了一声,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放下左手,那缕苍白火苗随之隐没在皮肤之下,只留下指骨深处冰冷的烙印感。他端起桌上那碗凉水,一饮而尽。冰凉浑浊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属于凡尘的、真实的粗粝感。

他走到那张破床边,和衣躺下,闭上了眼睛。

陋室内,尘埃重新开始飘落,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规则角力只是一场幻觉。只有墙角那只僵死的老鼠,无声地诉说着天道之威的恐怖余韵。

巷子外的哭嚎与混乱依旧,破城的灾难仍在继续。

而陋室之内,一个被天道烙下印记的“异数”,正如同凡人般,试图在破床上小憩片刻。他需要休息,需要思考,如何在被这冰冷意志时刻“注视”的情况下,继续他尚未完成的“苟活”。

窗棂破纸透入的微光,在他平静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那缕苍白火苗带来的冰冷感,如同跗骨之蛆,在血脉深处悄然蔓延。平静的表象之下,一场关乎存在本身的漫长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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