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正中。
十口铁皮做成的土灶一字排开,比桌子还大的铁锅里,色泽红亮、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咕噜咕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五婶儿拿起筷子,轻轻一插,拳头大小的红烧肉一捅就破,像果冻一样,“嗯,熟了,可以开饭。”
刘老五一家与刘渊关系紧密,刘老五掌管井盐工坊,大虎是虎贲军团一员,五婶儿发挥余热,掌管厨房工作,没有一个闲在家。
“五婶儿,窝来了。”
扎着丸子头的刘瑶蹦蹦跳跳,巴掌大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仿佛盛开的百花。
“瑶瑶,马上可以开饭了。”五婶儿还以为刘瑶肚子饿了,忙不迭地掀开锅盖,熟练地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香喷喷的白米饭上。
咽了咽口水,刘瑶摆摆手,强忍着对红烧肉的渴望,说道:“等会儿再吃,大兄交给窝一个任务。”
扒拉开腰间的荷包,刘瑶肉乎乎的小手掏出一枚猩红色的气血丹,咕咚一下,扔进铁锅里。
顷刻间,气血丹与红烧肉融为一体,水汽升腾而起,香气扑面而来,刘瑶、五婶儿等人晕乎乎的,像是喝醉了。
一口铁锅一枚气血丹,刘瑶小脸红扑扑的。
“当当当!!”
清脆的钟声响起,庞青云挥挥手,得到命令的新兵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撒丫子就跑,直奔吃饭的地方。
没一会儿功夫,常二端着大海碗,蹲在墙脚下,大口大口吃着红烧肉,“嗯!这红烧肉更好吃了,难道改了秘方?”
连吃三大碗,一股暖流从胃部流转周身,所有的辛苦、所有的疲惫如冰雪般消融,浑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
太平寨。
“咚咚!”
敲着一口破锣,胥吏池劲松大声吆喝着,“各家各户,都注意啊,为了平定叛贼天工将军刘渊,县令李大人决定,每人上交三两银子作为平叛的军费。”
“不交钱也行,一人上交两石粮食,不得有误。”
从东头到西头,锣声一下接着一下,这个惊天噩耗随之传遍太平寨三百余户人家。
“开门,快开门。”
“不用躲了,我知道你们在家。”
老衙役手中的水火棍使劲儿敲打在破旧的门板上,上面的木纹模糊不清,虫蛀的木屑混杂着灰尘,纷纷扬扬。
“嘎吱”,大门打开,门板老旧的声音很是刺耳,等在门外的衙役生怕门板下一刻会掉下来。
“差大哥,行行好,家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上次交秋粮,该卖的都卖了,我们没钱。”
一身破旧的衣衫,上面补丁摞着补丁,脸色蜡黄的中年人拱了拱手,头埋得低低的,态度很是卑微。
“没钱也得交,这是县令大人的命令。”
身材肥胖的李师爷走上前来,拿着丝帕小心擦拭着大拇指上的宝石戒指,瞥了中年男人一眼,“你不交,我不交,县令大人何时才能平定叛乱?”
“你们家几口人啊?”李师爷漫不经心地询问。
“回,回大人,家里拢共五口人。”中年人不敢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回应着,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这些官府爪牙。
李师爷眼珠子一转,笑呵呵说道:“五口人,嗯,三五十六,你们家就交十六两白银。”
“三五不是十五吗?”十七岁的池劲松嘟囔道。
“哼!”李师爷一个不满的目光丢过去,池劲松顿时不再言语。
三五十五,他难道不知道?多出来的一两是他的辛苦费,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冒冒失失的,连这都不懂,差评。
挥挥手,李师爷绿豆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进去,给我搜!”
十几个衙役一窝蜂涌进院子,三间坑坑洼洼的茅草屋前,一个妇人、两个半大小子、一个四岁的小女娃战战兢兢的。
正午时分正是吃饭的时候,妇人手里的粗瓷碗花花绿绿的,都是一些寻常的野菜、树根。
两个半大小子、小女娃碗里是一个小小的番薯,还没有巴掌大,再加上些许野菜,这是一个极端穷苦的家庭,连番薯都吃不起。
“砰砰砰!”
衙役们翻箱倒柜,一览无余的房间几乎没有什么藏东西的地方,三两下就找了一遍。
老衙役眼尖,从一个破木箱里提起半袋粮食,晃悠悠走出来,神色间说不出的得意,“你们可得学着点。”
“差大哥,不能拿啊,这是我们家明年的种粮,没有种粮,就不能种田。”妇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祈求这些衙役有点良心。
“滚开!”老衙役一脚踢过去,直接来了个窝心脚,毫不留情。
妇人仰面倒在地上,嘴角溢出血迹,泛黄的眼睛翻着白眼,眼看就要闭过气去,身体无意识抽搐着。
“孩子他娘。”中年人,也就是李老四抱起自家媳妇儿,眼睛里充满焦急之色。
“妈。”三个孩子嚎啕大哭,像是天塌了一样。
“这袋粮食就当一两银子,记住,你们李家还要上交十五两银子。”
不含丝毫感情的眸子看了一眼三个孩子,李师爷幽幽道:“要是没有钱,县里的人牙子我还认识一些,将这三个孩子卖了,应该差不多。”
捏开小女娃的牙口,“嗯,这女娃子长得还可以,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值个五六两银子。”
说完,李师爷对着手中的宝石戒指哈了一口气,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转眼间,徒留下一片狼藉的院子和走入绝境的一家人。
两个时辰后,太平寨不太平,家家户户毫无生气,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孩童出来玩耍,像是鬼蜮。
李老四家,昏暗的屋子里,妇人躺在草席上,脸色很是苍白。
在儿子的搀扶下,妇人坐起身来,叹了一口气道:“当家的,我们去龙口坪吧!”
李老四脸色一变,急忙打开大门,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后,这才低声呵斥,“龙口坪是反贼窝,我们清清白白做人,岂能当反贼?”
妇人咬着牙,说道:“当家的,听我二姐说,刘家子慷慨大方,给他家做事,每天饭管饱,还有工钱。”
“县里催我们交钱,家里没钱,不去龙口坪,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将石头、狗剩、小草给卖了?他们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听到这话,李老四久久不再言语,只是身子佝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