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阳王朝。
望云县,王府。
一处露天的演武场中,散落着三三两两的灰袍奴仆,有气无力地击打着面前的木桩。
离阳以‘武’立国,习武已蔚然成风。
哪怕是县中豪绅‘王府’,手下的奴仆也要练得两手拳脚。
方能彰显自家那尚武之风。
不过,这高门大院的算计,却与这些苦命人无关。
一眼望去,面前的灰衣奴仆,尽皆带着麻木之色。
既已为人奴仆,便相当于自断脊梁来当狗。
又岂能有武夫之气概?
但再望去,却能见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奴仆,鹤立鸡群。
不同于身边人的‘装模作样’,他是真的在练拳!
“砰。”
“砰!”
拳头砸击木桩的声音不断传来。
每一击...都势大力沉。
而代价...则是木桩上浸透的暗红血迹!
他身边本还有着几人闲聊,但见他这幅如‘疯魔’般的模样,
面上皆露出惊恐之色。
四散而逃!
月俸数十文钱,你玩什么命?!
李川眼中布满冷冽,浑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这些奴仆,岂能理解他的志向?
“阿川,先歇会儿,吃口饭。”
远处走来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手中拿着两碗糙米。
见着李川手上刚结痂的伤口,又撕裂开来,渗出汩汩鲜血,面上便不由带着苦笑。
三月前,不知怎么的,‘李川’突然就转了性子。
不再整天浑噩度日,反而是奋发图强,努力练拳。
虽是上进的好,但状似癫狂,却叫他也隐隐担心。
李川冷漠的面色稍稍柔和。
陈阳,算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
他伸手接过一碗糙米。
里面加了几片菜叶,些许豆子。
这...便是他的午饭了。
回想前世,哪吃过这等玩意?
不说大鱼大肉,好歹每餐也能吃上那精细白米。
可在这个世界,自己终究只是个奴仆。
每日两顿,没有早餐。
哪怕是正餐,也不要想有点滴荤腥。
能给你饭吃,已是不错了。
加几片菜叶,些许豆子,更算主家仁慈!
陈阳扒了口饭,犹豫片刻,劝说道:
“阿川,你倒也不用这般刻苦,日夜三千六百拳,三月以来,更是从未怠惰。”
“你既已将‘虎豹拳’练至小成,离擢升选拔又还有四月时光,定能练至大成,成为更上一层楼的‘打手’!”
“慢些来,身体为重啊!”
李川笑了笑,没有回话。
只是闷头吃着碗中粗食。
糙米的口感并不好,但能填饱肚子,已是万幸。
为人奴仆,还能奢求什么呢?
两人沉默地吃着。
忽然,远处传来靴子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在王家,能穿上靴子的,起码也是‘护院’级的人物。
李川抬起头,果然见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他面上仿佛带着永恒的煞气,此时正龙行虎步地走来!
梁护院!
已是‘入劲’的武夫,对他们这群奴仆而言,是够不到的高天。
梁护院咧嘴一笑,声如洪钟大吕:“宣布个事。”
等所有奴仆聚集到一起后,他满意的点点头:
“明天,擢升选拔,开始。”
“二小姐,也会莅临现场!”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激起千层浪,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啪嗒!”
陈阳手中陶碗砸落在地,碎成几片。
“怎么会这样?往年的擢升选拔都是在腊月关头,今年怎会提前如此之多?”
他有些担忧地看了李川一眼。
明日便擢升选拔,李川却还只是将‘虎豹拳’练至小成。
这意味着,此次擢升选拔,与他便再无关系了。
明明按往常来论,四月后再进行擢升选拔。
以李川的刻苦程度,定能将虎豹拳练至大成,晋升‘打手’乃是十拿九稳之事!
可为何偏偏...今年不一样?
“肃静!”梁护院一声厉喝,骤然爆开!
嘈杂的人群便像被捏住脖子的鸡仔,瞬间安静下来。
“还有什么问题?”
人群中走出一名少年奴仆,面带愤懑:
“梁护院,往年都是三月关进行擢升选拔,今年提前四月,是否有些不合规矩?”
梁护院眼中射出寒芒,冷哼一声,顿时将他给擒拿出来。
一掌便把他拍倒在地,口中喷出鲜血。
肋骨都不知断了几根!
“你的‘虎豹拳’已小成了,这便是你质问我的底气?”
“知道不知道,在这里,我的话,便是‘规矩’!”
话音落下,梁护院右脚猛地踩下!
令人牙酸的崩裂声从他脚下传来。
等梁护院移开脚后,众人才惊觉。
这奴仆的右手,已成了一滩肉糜!
好狠的心。
竟将这奴仆的习武之路,彻底断绝了!
底下的人噤若寒蝉,如履薄冰。
梁护院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刻,满意的笑了笑。
临走前,将轻挑的目光投在一名唇红齿白的‘奶油小生’上。
他有着不同于身周奴仆的秀丽面孔。
秦然!
别看他这幅柔弱模样,却是将‘虎豹拳’给修至大成。
虽然...相传这过程,有些不光彩。
秦然微微偏过头去,眼中竟露出一抹...娇羞之意。
似是回应梁护院的轻挑目光。
梁护院哈哈一笑,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陈阳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忽然全明白了。
“定是这卖了沟子的腌臜货色,生怕你后来居上,抢了他的‘位置’,于是便吹了梁护院的枕边风,将擢升选拔的时辰提前,出此阴招!”
陈阳叹息一声,也不知如何宽慰李川。
只能拍拍他的肩头:“等明年吧。”
李川眼眸低垂,没有言语。
只是低头扒着碗中的粗糙吃食。
糙米已冷了。
米芯都是梆硬,像在啃‘生米’一般。
粗糙的砂粒感,划过他的咽喉,割的生疼。
李川用力地咀嚼着,嘴中咯嘣作响。
不知是在嚼米,还是在咬牙。
等明年?
如今世道不好,纷争不断。
时常能听见流民冲城,饿殍遍野的消息。
再过一年,都不知是何等光景。
自己...
等的起么?
凭什么...秦然卖个沟子,便能获得如此优渥!
“我绝不能就此认命!”
……
夜已深了。
李川干了一整天的活计,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大通铺中。
屋中传来弥漫的酸臭气息。
许多奴仆,回到通铺中,便立马躺上草席,酣然入眠。
但李川与他们不同。
每天夜里,仍要借着月光,练拳千次,方可睡眠。
可今日,却有些不对劲。
他才刚挥出几拳,就感到无边的倦怠感涌上心头。
叫他的眼皮子都直打架,难以专注。
“我莫不是病了?”李川有些惊悚的想到。
在这个时代,奴仆生病,并不是件小事。
不仅惹得主家嫌,还没有银子治病。
甚至有句话在奴仆中流传甚广:“小病不用治,大病也不用治!”
疲惫感越来越深了,甚至走在路上,都要坠入梦乡。
李川勉强拖着身躯,躺上草席。
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昏睡了过去。
他有个秘密,从未与别人诉说。
前世自龙虎山中求得的一枚‘道箓’,与他一同穿越了过来。
而现在,这被他寄托思乡之情,随身携带的道箓。
竟灼热无比,绽放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