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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话也就心里想想。

他现在心态有点矛盾。

一方面跃跃欲试。

一方面又百般忌讳,总觉得年纪还小,现在破了阳元对发育不好,毕竟身高还不到一米七,应该还能蹿一波。

章惇和他一样的心态。

所以两人畏手畏脚,不像濮封胥那般,直接上手把女伎搂在了怀里。

两位船娘见状识趣,很快收敛起来。

毕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读过一些书。

揣摩出了两位小郎君的意思,于是陈大一身边的船娘便施施然起身,行了一礼,“小官人,奴家新习得西域胡人舞,可愿品赏?”

又对章惇身边的船娘点点头。

于是双双来到桌席中央。

乐师一听是胡人舞,非常默契的换上了胡人的乐器,随着马头琴悠扬的声音响起,两个船娘便翩翩起舞。

别说,有那么点意思。

就是传统襦裙让人有点出戏。

赏着歌舞,天穹明月苍苍。

濮封胥饮尽杯中酒,一边斟酒一边笑道:“章兄,当日谷雨文会上,最后的论文因为陈兄这‘屌毛’而作罢,你可有不甘?”

这里的屌毛是戏谑的意思。

实际上是在讽刺章恽和陈昭这两个口无遮拦的纨绔。

章惇郁闷的浅抿一口,坦然道:“不甘心?肯定是有的,只是在下有自知之明,确实比不过陈兄的《丑奴儿》。”

县庠小比,是没写。

但输得心服口服。

《如梦令》确实太惊艳。

谷雨文会准备了一首,只是《丑奴儿》一出,章惇就知道没必要自讨没趣了,陈大一既然拿得出一首《丑奴儿》,肯定还有压箱底的作品。

濮封胥哈哈一笑,“比不过就不比了?”

这不像章惇的性情。

章惇沉默了一阵,扭头看向陈大一,“陈兄,今夜风光正好,咱俩正儿八经的论文一次,只有咱们三人,不存在意气之争。”

这话说得很坦白了。

纯粹就是以文会友。

陈大一想了想,笑道:“也行,章兄先请。”

随意了。

不限定题材和体裁。

章惇陷入沉思。

当然还是即兴,所以他需要先想一想。

船娘们虽然在跳舞,但也听得真切,于是便歇了下来,各自落座客人身边,一位体贴的船娘开始磨墨铺纸——

画舫上不差文房四宝。

乐师们又换上传统乐器,由一位琴师抚古筝,谈起了高山流水的大雅之作。

濮封胥拭目以待。

陈大一慢慢转动着酒杯,思绪翻转。

论文是大宋读书人经常遇到的事情。

不论不礼貌。

虽然现在不是公众场合,但章惇这人一身的傲骨,县庠输了,谷雨文会也输了,如果今天再输,只怕心气就没了。

章惇绝对是君子。

这样的人将来从政,对国家对百姓都有益无害。

自己不能再抄袭诗词来打击他了。

拿出真实水平一战比较好。

好在前身的功底极为扎实,自己相当于白得了十年左右的读书功夫,写诗词也不是难事——靠抄袭行走大宋,总有点不甘心。

还是想在这文化的璀璨盛世里,留下几篇自己的文章。

男儿志气理应如是。

于是也绞尽脑汁。

画舫上一时间很安静,只剩下古筝的琴韵如流水。

也不知道过了许久,章惇笑道:“陈兄,妥否?”

陈大一一惊,他就想好了?

这么快……

而自己还差点!

急忙道:“章兄稍待片刻,在下还有一些个别重要的字眼需要反复斟酌。”

章惇大感意外。

陈大一以往都是胸有成竹,今晚竟然有点急促了?

看来他的存货已然不多。

心里释怀了。

这才是正常的少年士子嘛。

如果动不动就出口成章,而且水平高得让人只能仰望,那我等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徜徉诗词的海洋之中。

笑道:“不急,若是需要,也可写下来慢慢修改。”

陈大一摇头,“这倒是不用。”

继续斟酌个别字眼。

三个乐师和三个船娘来了精神!

从三位小郎君的话中不难看出,他们不是一般的士子。

很可能是福建那边大有名气的才子。

那么今夜写出来的诗词……

很可能会成为名作。

而她们将有幸成为第一群聆听到的人。

又过了一刻,陈大一才长吁了口气,“章兄,请!”

章惇便缓缓的道:“刚才趁这段时间,在下也修改了一些字眼,私以为,在格律、平仄和韵脚上,已经臻于完美。”

就是这么自信。

濮封胥和陈大一也丝毫不怀疑。

因为他是章惇。

不过陈大一清楚,章惇流传后世的多以诗为主,擅长五言和七言的律诗、绝句。

小令不是他的舒适区。

但章惇不信邪,写的是一首《鹧鸪天》:

桂魄初生露未收,银潢漫转玉帘钩。三更梧影侵罗袜,一枕梨云隔画楼。风细细,水悠悠,谁家长笛惹离愁。清光若解怜孤影,莫向朱阑照白头。

濮封胥一拍腰间剑鞘:“章兄大才,不去国子学真是可惜了!”

好词!

端的是好词!

而且符合当下时境,一看就是即兴写出来的新作。

如此才情,不愧是蒲城章惇。

船娘和乐师们更是雀跃起来,看章惇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哪怕是坐在陈大一和濮封胥身边的两个船娘,眼里也闪耀着光彩。

公子如玉。

又是这般的才情灼热。

女子很难不喜欢。

别说看起来还是乡绅子弟,就算是寒门士子,这些船娘也愿意为他解腰肢——只要章惇想,今夜船上的几个船娘和乐师,他都可以白嫖。

陈大一大为叹服。

不愧是县庠第一的章惇,自己以前身的功底,加上自己的才情,写了一阙自以为上佳的小令出来,但和章惇的一比,明显能看出差距。

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笑道:“在下认输。”

章惇愕然。

这就赢了陈大一?

有点不敢置信。

濮封胥也不信,颇为不悦,毫不留情的指摘道:“陈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此时就你我三人,藏拙,君子所不为也!”

陈大一无奈的笑,“在下若藏拙,需要斟酌那么久?”

凭自己的本事,真弄不赢章惇。

章惇和濮封胥一想也是。

陈大一确实斟酌了许久,差不多得有半个时辰,如果他藏拙,没必要多此一举,直接敷衍了事便可,显然是真的写了。

也真的觉得不如《鹧鸪天》。

章惇长吁了口气。

胸中郁闷倏然间烟消云散,觉得这天地果然还是广阔的。

这大宋的文坛果然还是他有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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