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南衙禁军将长安府库内的金银玉帛,护送至渭水南岸。
李建成代表大唐与颉利可汗签订渭水之盟,并于便桥斩白马而盟誓。
值此,渭水之战告一段落。
颉利可汗与突利可汗返回草原。
……
此时,可贺敦义成公主牙帐,执失玲花似变了个人,双目无神的呆坐着。
“玲花,给你。”
义成公主将红豆手串递去。
执失玲花不接。
恨死那个家伙了,怎还能要他的东西?
“不要了?这可不是一般的红豆,是杨元嘉诗里的红豆。”
“殿下,您说他为何戏儿家?”
“等咱们去了长安,汝自问他便知。”
“长安嘛?殿下,儿家要习武!待他落于儿家之手,必让他好看!”
执失玲花狠了狠。
“报!!!”
一名突厥兵慌忙入账。
“何事如此匆忙,这般不懂礼数?!”
义成公主叱道。
“殿下,铁尔罕设兵败,被可汗鞭笞而死,四万大军逃散,可汗正带大军北归,怕是…怕是要问责殿下!”
突厥兵结结巴巴道。
“败…败了?怎么可能会败?!四万突厥骑兵破不开他李家门户?”
义成公主瘫软于榻上。
……
长安,大兴宫。
“哈哈,好,甚好!燕王、李卿且坐!”
李渊先示意两位总管就座,以示恩宠。
“大郎,干的不错,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足胆识、足魄力、足智谋,无愧于我大唐太子!”
李渊拍拍大儿子的肩膀,有无奈,有担忧,但更多的是骄傲和自豪。
最后,李渊来到李元嘉身前。
“啪!”
拍了下李元嘉的头。
“唉呀!老爹,疼得紧,某没被前隋公主杀死,差点被您老拍死!”
李元嘉揉头道。
“你个竖子,耶耶哪里老了?过后再论汝之事!太子且将渭水之战始末速速道来。”
李渊话落,转身返回席上跽坐。
下首位是中书舍人颜师古,以及两名史官。
负责记录战争始末传于后世。
“秦王北遁后…”
李建成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道明,以秦王开头又以秦王结尾。
“二郎既然不在突厥军中,此事便与之无有关联吧?又何谈通敌卖国?”
李渊反问道。
“陛下明鉴,此事十一郎最是了解,何不让他说来?”
李建成道。
“他个幼童懂什么?某以为与秦王无涉。”
李渊道。
“陛下,秦王北遁为实,与突厥苟合也为实,若无秦王,我朝何必遭此劫难?”
李建成坚持道。
“非也,突厥贪婪,近年屡犯我畿县,此非始,亦非终。”
李渊摇头道。
父子二人争执不下,表面看是定罪秦王与维护秦王,实则为皇帝和太子争夺话语权和主导权。
史官停笔,不知该听谁的。
这时!
“报!!!”
朔方传来消息,秦王李世民带秦王府亲兵及执失族氏攻陷贼帅梁师都所在朔方城,并斩杀贼帅。
“什么?二郎已克朔方?!他是如何做到的?”
李渊忽的站起质问道。
来将调整呼吸,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明。
秦王趁突厥南下,并带走梁师都大部分兵马为仆从,联合执失簇氏三千兵马来至朔方城下,玄甲军头戴幂篱,身着女装,谎称突厥可汗劳师,进而骗开城门,玄甲军与执失部杀入城中,后又直捣贼帅府邸斩其首。
李元嘉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秦王才是那个真正的执棋者,唐廷也好,颉利可汗也罢,甚至意外卷入其中的义成公主,都是秦王的棋子罢了。
假投突厥,诱敌南下,而后趁突厥和唐廷无暇他顾,梁师都又兵力空虚之际,兵不血刃的取而代之。
值此,秦王李世民便有了自己的地盘,不寄生突厥,不侵占李唐。
我李世民靠着元从军,能打下并州、关中、凉州、山东、河北,也能靠秦王府百余亲兵拿下朔方!
这便是封无可封的天策上将!
有勇力,有胆识,有魄力,有情义,当然也有智计。
只不过,很少有人逼到他非用智计不可的地步。
“好!甚好!不愧是我家二郎!师古起草敕令,速命灵州都督李道宗驰援朔方,为二郎壮胆气!三省特事特办,不可贻误战机!”
李渊道。
这道敕令确实有壮胆气的意图,毕竟突厥军及梁师都残部北归,见朔方丢失不会坐视不理。
但有没有鸠占鹊巢之意,就只有李渊自己知道了。
颜师古奋笔疾书,很快写好敕令,命人速速带去中书省。
“哈哈,某就说二郎不会通敌,这是将突厥玩弄于股掌之间了!颉利此来长安,折损四万余部将,北归又痛失梁师都,已是元气大伤,三两年内怕是无暇南顾矣。”
李渊笑得很畅快,朔方丢失使李唐无法从突厥手中夺回榆林【前套平原】,进而无法控制阴山这个战略要地。
如今夺回朔方,便可以此为战略支点,将突厥驱赶至阴山以北。
所谓黄河百害惟富一套,说的便是黄河几字形西、北侧,冲击出的西套平原,后套平原,前套平原,也便是唐朝的灵州【治所灵武】、丰州【治所九原】、胜州【治所榆林】所在。
按后世学者划分的农耕生死线,前套平原和后套平原降水量不足四百毫米,但此地能引黄河水灌溉,故而既可以放牧也可以农耕。
而后套平原和前套平原南侧,也便是汉称河南地,唐称朔方,今鄂尔多斯高原地区,又不适合农耕,更适合放牧,所以草原游牧民族视此地为自己的牧场。
故而,突厥想控制朔方,必控九原和榆林。
唐朝想不受突厥劫掠,也必须夺回九原和榆林,如此便可以贺兰山、阴山山脉、太行山脉,也就是黄河几字行外围,形成天然的地形屏障。
武德八年时,李渊便下敕令,多造楼船于五原、灵武,又征南方习水之士,置舟师于黄河之中。
值此,水陆并进,突厥何足道哉?
泾州道和并州道的防御压力减轻,只需遣重兵屯灵州,足御突厥矣。
李建成的心情很复杂,他这次算救李唐于危难,足够证明自己。
结果,李世民仅靠百余亲兵,便收复朔方,且没有任何情报支撑。
风头又把他盖过去了,真就是个怪物啊!
“知会光禄卿,今晚的两仪殿庆功宴,弄得再隆重些,多采买些葡萄,我家老十一最喜葡萄了。”
李渊吩咐道。
“汝二史臣,还看什么呢?据实书之!二郎戏突厥,诱敌南下,克朔方,诛贼首!”
李渊又道。
两位史官复又奋笔疾书。
“对了,老十一,汝去突厥之事细言之。”
李渊再道。
“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李元嘉眼睛转动几下,将自己被掳去突厥,改成共赴之,然后又把李世民带大礼而来,说成诱骗突厥南下,趁其无暇他顾之时,收复朔方。
整个过程,李世民算无遗策,毫无私心,皆是为李唐江山着想
“彩!不愧是二郎,你个竖子也不错。某自二郎北上便茶饭不思,唉…玄武门一事,绝非二郎本意,定是有人从中教唆。”
李建成顿时皱起眉头,陛下这是要为秦王平反!
将造反定性为家族内斗还不算完?
李建成气急,李渊演都不演了。
竟还想用秦王来打压他!
“陛下,二兄带某北上之时,确实很懊悔,觉得对陛下有愧,也和某说了些内情。”
李元嘉压低声音道。
李建成瞪了李元嘉一眼,好你个鬼精的老十一,真能随机应变哈。
不是夸大兄神勇的时候了?紧着往你阿耶那边靠!
李渊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追问道:“果然有内情,瑞奴,细言之!”
“陛下,可否屏退左右?此事关乎重大,某怕引起朝堂震荡。”
李元嘉为难道。
“小题大做!太子也要屏退乎?!”
李渊瞪眼道。
李元嘉撇撇嘴,不答。
“你个竖子,尽故弄玄虚。也罢也罢!太子且带诸君去偏殿歇息,师古留下。”
李渊无奈道。
待众人退场。
李元嘉摊开双手,无语道:“不是老爹,您至于吗?幼童都不放过?也罢也罢,某要替大兄鸣不平!大兄好不容易证明了下自己,您可倒好,借着二兄平定朔方一事,就把大兄的功劳遮掩过去了,他差点被冷箭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