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伯光罪行之重,万死难赎!但我等非杀他之人。”
左冷禅目光转向那些蒙面女子,语气变得温和:
“我辈未能及早铲除此獠,致使无辜遭难,实乃我辈之过!”
话音未落,这位五岳盟主,竟对着那群饱受摧残的女子,深深一揖!
“实乃我辈之过!”
这句话让这些长久以来被视为“不洁”、“耻辱”,的女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近乎眩晕的冲击感席卷而来。
那“君子剑”及嵩山门人见状,忙出声附和:“实乃我辈之过。”
正道群雄被这气氛一继,感到胸中一热,也跟着说道:“实乃我辈之过。”
说罢,或抱拳,或合掌,或掐道诀,或欠身……
“这是,在对我们致歉?”
面纱下,那些女子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习惯了被视作“晦气”的存在,习惯了低头走路,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尘埃里消失。
此刻,这位权势滔天、如同山岳般令人敬畏的五岳盟主,连同满堂那些平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高人。
他们的目光不是怜悯或审判,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歉意?
这巨大的反差让她们感到天旋地转,手脚冰凉,几乎站立不稳。仿佛自己僭越了某种不可逾越的界限。
左冷禅待众人直起身,说道:“今天,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不是给家门宗族,不是给贞节牌坊,是给这些女子本人一个交代!
这迟来的一句“交代”,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
它粗暴地、不容置疑地向这些女子宣告:错不在她们!
她们不是耻辱的载体,而是暴行的受害者!
这来自五岳盟主的躬身一拜和这句承诺,像一把重锤,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有力地砸碎了那禁锢她们灵魂的“耻感”枷锁的一角。
一名嵩山弟子忍着恶臭,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递到为首那名蒙面女子颤抖的手中。
那女子握着刀,看着地上那滩污秽中如同烂泥般瘫软、彻底丧失所有凶悍气焰、只剩下生理性恐惧颤抖的田伯光,又看看周围无数双注视的眼睛。
巨大的压力与深埋的恨意轰然爆发,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哭喊,举起刀,狠狠刺下!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伴随着田伯光杀猪般的惨嚎,拉开了这场由受害者亲手执行的序幕。
那女子双手沾满了鲜血,身体因激动和脱力而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岳灵珊快步上前,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衣袖,擦拭掉那女子手上黏腻的血污。
她轻轻搀扶住这身心俱疲、经历了地狱般煎熬又亲手执行了复仇的女子转过身,向着门口走去。
“别回头,一直走。”
她轻声说着。
“阿弥陀佛!”
一声浑厚庄严的佛号,如同暮鼓晨钟,自定闲师太口中宣出。
紧接着……
“太乙无上度人天尊!”
在场所有的少林僧人、峨眉派女尼、恒山派弟子,以及武当、昆仑、泰山派的道士。
无论辈分高低,无论此前心中有何思量,齐声宣诵圣号。
那女子浑身一震。
那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挺直的腰背显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那不再是恐惧下的僵硬,而是一种卸下了千斤重担后的释然与……新生。
这些圣号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但却宣告了一件事情的结束。
这痛苦的梦魇终于画上了终点。
走出大门后,她终于按捺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随后,第二位女子上前,取刀、刺下。
寒光闪过,血花再绽!
立刻便有恒山派弟子上前,如岳灵珊一般,擦拭血迹,搀扶转身。
引导着她在新一轮响起的佛号道音中,踏向门外……
圣号声一次次响起,染血的短刀在女子间传递。当最后一人踏出门槛,田伯光的喘息已彻底沉寂。”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刺鼻的臊臭味,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肃穆。
左冷禅缓缓站起,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开口:
“田伯光,绰号万里独行侠,奸淫良家妇女无数。”
“今日伏诛!”
“为擒此獠,泰山迟百城,力战身死,理应优抚家属。”
“天松师弟、令狐师侄为擒贼受伤,亦有嘉奖:宝剑一口,灵药二斤。”
场中气氛一肃。
“诸位同道,田伯光伏诛,公义得彰。
“然似此獠横行无忌,荼毒四方者,又何止一人!”
顿了顿,左冷禅接着说道:
“自今日起,再有似田伯光此等丧尽天良、人神共愤、天理难容之公敌巨恶——
“五岳盟必集同道之力,效今日‘明正典刑’之规,擒之、审之、诛之!
“以儆效尤,以正乾坤!此乃五岳盟立足武林之责!”
“亦是我辈侠义门人之责!”
此话一出,在场群雄无不震撼。
“左冷禅好气魄!我回去也该禀告掌门,咱们弟子打探那些为非作歹之辈,也该这般‘明正典刑’……”
有人这么对身旁门人说着,心里已经在盘算听说的几个地方毒瘤了。
“得了吧,”他身旁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高手揶揄起来:
“人家恒山派的师太慈眉善目,说话和气,一看就是正经修行人。”
“像这一次,说不定还给人家里说因果,讲道理,不叫他们苛待那些女子。”
“这些女子才愿意跟她们来。”
“你手下那些粗胚,动刀动枪还行,至于请苦主指认凶徒?”
“你放过那些苦主吧,他们已经够惨了,当不得这般惊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人群中,丐帮一位长老面露苦笑。
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消息灵通。可这温声细语请人出面的活儿,是真干不了。
峨眉派的师太也无奈。
峨眉派不戒杀生,也不缺和蔼慈祥老妪。可没有走街串巷,满世界打探、核实罪行的人手。
少林方生大师双手合十,低眉垂目,口诵佛号,面上古井无波,内心却波澜暗涌。
少林派倒是有不少卖相不错的和尚,也不缺任其驱策的江湖人。
但是……
总不能把恶人抓到和尚庙门口宰了吧?
“明正典刑”四字,立意虽正,却与佛门根本大戒相悖。
而其他众多中小门派首领和江湖散人,则更多是震撼与茫然交织。
尤其是那些手脚不太干净之人,有一种逃跑的冲动。
余沧海更是怀疑今日之局是否是针对自己的陷阱!
但很快,那“君子剑”与左冷禅的对话就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只见那“君子剑”离座起身,朝着左冷禅拱手一礼:
“敢问左盟主,”他目光扫过那些面露不安的身影,语带深意,
“我辈江湖中人,快意恩仇,在所难免。
“三山五岳的好汉之中,亦不乏……”
他话锋微顿:
“此等人物,难道也要……”
左冷禅闻言,朗声一笑,大手一挥:
“江湖恩怨是门户私事,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人神共愤,与我五岳盟何干?”
他目光扫过那些明显松了口气的身影,又不屑地说:
“绿林草莽那些琐事……自有当地同道料理,又岂需五岳盟大动干戈?”
这番话,让不少在场的“琐事”分子松了口气。
左冷禅将堂下种种复杂神色尽收眼底,心知目的已达。
他也不去理会那在盘算自己算“私事”“琐事”还是“大事”的某个矮小的川渝门派掌门,再次开口:
“田伯光伏法,公义已彰。现在,该议一议我五岳剑派内部的事务了。”
“把刘正风,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