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6点45分,圣马丁主教座堂的钟声提前敲响,连续七下,以示加冕日的国会会议正式开始。
这是本次会议最重要的日子——斐迪南将于今天举办加冕仪式,向贵族承诺对于他们固有权利的尊重,并戴上圣斯蒂芬王冠,正式成为匈牙利国王。
帕兹曼尼总主教于6点半便抵达了主祭台边,他身着紫袍,肩颈处佩戴着一个银色十字架,手持主教权杖,尽显王霸之气。
大概6点55分,议会正式开始的5分钟前,斐迪南也提前抵达了议事厅。
他看了帕兹曼尼一眼,向他微微颔首,然后坐到右侧的王储专属的位置上,一言未发。
书记官见斐迪南到场,走了过去,低下头,低声说道:“殿下,誓词原件和签名页都在这里,请您过目。”
斐迪南点了点头:“知道了。”
书记官再次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七点一到,挤在议事厅门口的贵族就鱼贯而入,一个个向坐在前方的帕兹曼尼和斐迪南微微颔首,然后走到自己的座位就座。
事实上,虽然加冕这个行为本身将在圣马丁主教座堂内举行,但在加冕典礼的刚开始,众人并不会直接去到教堂,而是在议事厅内进行其他的前置环节。
议会问询和誓词签署将在议会厅内进行,而加冕和圣油礼则将在稍后移步圣马丁主教座堂完成,这是王国历来分开进行的两部分程序。
这其实是因为,在匈牙利加冕程序中,法律与宗教事务被严格区分。
所有涉及王位继承合法性、贵族问询与誓词签署的环节,必须在普雷斯堡议会厅内完成,确保王权受到国会制约,确保贵族权利的延续;
而圣油的涂抹,圣物的授予与加冕等宗教仪式,则必须在圣马丁主教座堂进行,由教会主导,象征君权神授。
待所有人都入场坐定后,书记官站起身,照着王宫下发的议程条文开始宣读:
“今日,议会将开始本次国会的最终环节,以下是今日会议的流程:”
“第一项、王储逐条对主教所问进行承诺。”
“第二项、王储宣读并签署誓词。”
“第三项、移步圣马丁主教座堂。”
“第四项、进行圣油礼。”
“第五项、授予圣物。”
“第六项、加冕。”
“第七项、各方代表宣誓效忠。”
“第八项、登国土山丘,高举圣剑。”
“接下来,本席宣布,议会将进入第一项流程。”
“请王储斐迪南殿下和匈牙利王国总主教帕兹曼尼阁下前往议会厅中央。”
话毕,书记官看了斐迪南和帕兹曼尼一眼,两位起身后分别颔首,随后退到一旁。
帕兹曼尼先一步走下来,站在仪式中心,翻开写有誓词条款的册子,看向斐迪南。
数秒后,斐迪南也到了议事厅中央,站定后,微微颔首,示意帕兹曼尼他已经准备好了。
随即,帕兹曼尼一条条宣读道:
“你是否承认并接受圣斯蒂芬王冠所代表的匈牙利王国传统,尊重法律、制度和领土完整?”
“我承认。”
“你是否承诺,在在位期间,不将王国任何部分主权让渡、出卖,或并入其他国家?”
“我承诺。”
“你是否承认贵族和自由城市依宪制享有的财产、兵役、司法和税收等等特权,并保证不削弱这些特权?”
“我承认,并保证不削弱。”
“你是否承诺尊重宗教现状,不迫使任何人改变信仰,也不调动军队介入宗教事务?”
“我承诺。”
“你是否承认国会是王国在立法、财政和兵权上的最高决策机关,王权不得绕过国会独立下令?”
“我承认。”
“你是否承认,国会有权在国王违约时重新召开,审议对王权的制衡与限制?”
“我承认。”
随着问题结束,帕兹曼尼向书记官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进行下一个环节了。
书记官随即走到仪式中心,手中拿着已经准备好的誓词和签字页。
他向斐迪南递上誓词原件,说道:
“殿下,请您宣读誓词内容,并在誓词文本上签字。”
斐迪南接过文件,缓缓将其展开,朗读道:
“我,斐迪南·冯·哈布斯堡,谨在议会与教会见证下,郑重宣誓:”
“我将尊重匈牙利王国的法律、国家完整和宪制安排。”
“我承诺在不损害贵族与自由城市合法权利的前提下履行国王之职。”
“我承诺尊重宗教现状,不迫害任何信仰的教徒。”
“我承诺在国家遭遇外敌入侵时,不消极防御。”
“我承认国会的决定高于我的个人意志,我将接受其监督与约束。”
“以上为我在王位继承程序中的公开承诺。”
斐迪南读完后,将誓词原件交还给书记官,取过羽毛笔,在签字栏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书记官低头确认签名无误,举手示意仪式继续进行。
紧接着,全场便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掌声,斐迪南的四周(准确的说,三周),所有议员都站了起来,纷纷鼓起了掌,以表示他们对于斐迪南承诺的支持。
当然,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斐迪南其实并不打算完全照做。
或者说,完全不打算照做。
他心里一直很清楚,今天在议会厅里所做的一切——那些承诺,那些妥协,不过是获得王冠的前置条件。
如果不这么做,他连走进圣马丁主教座堂接受加冕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坐上王位了。
贵族们要的不是一个有主见的君主,而是一个愿意接受限制、接受监督、接受他们开出的条件的人。
可问题就在这儿:一个被彻底捆住手脚的国王,是不可能真正掌握政权,实行自己的意志的。
斐迪南不是来当傀儡的。
那些真正信守承诺、什么都交给议会决定的国王,一个个不是被架空,就是被排挤,最后要么主动退让,要么被边缘化。
他们留下的“宽容”与“平衡”,并没有换来稳定,反而让贵族权力越滚越大,国家机器越来越分裂……
他不想重蹈覆辙。
因此,他的策略也很明确:该答应的先答应,该签署的先签署,把王冠先戴到头上,再图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