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呢?”
“进展顺利。”莱特压低声音,“我们通过中间人,以‘比利时海洋研究所’的名义,在安特卫普港秘密租赁了一个废弃的船坞和附属实验室。从国内选拔的顶尖潜艇工程师和部分从美利坚‘招募’的技术人员已经分批抵达。
“所需的高强度特种钢材和精密加工设备,通过雷诺财团在比利时的分公司,以‘工业机械’的名义分批运入。初步设计目标是建造一种中型、静音性能良好的远洋攻击潜艇,设计代号‘秘密’(Le Secret)。首艇预计需要18-24个月才能下水测试。”
“太慢。”李维皱眉,“资金和资源优先保障,我要在12个月内看到原型艇!告诉负责人,钱不是问题,我挪用的那八百万美元前期资金,就是给他们准备的!要人给人,要设备给设备,但我要结果!”
“是!我会亲自督促!”
“空军呢?”李维看向最后一份报告。
“意大利方面回应积极!”莱特的语气带着一丝振奋,“我们派出的密使受到了墨索里尼阁下,得到了他的亲自接见。意大利人表示理解法伦丹的‘特殊需求’,愿意在意法‘传统友谊’的框架下提供‘全面合作’。”
“具体内容?”
“第一允许法伦丹派遣飞行员和地勤人员,以‘民间交流’或‘航空公司雇员’身份,进入意大利空军基地接受培训,使用意大利现役战机,菲亚特CR.1战斗机进行训练。
“第二,意大利将向我们秘密出售部分航空发动机菲亚特A.20,和关键航空仪表的生产技术,初步确定,由我们国内的工厂,雷诺、戈林-布尔热两家进行仿制和生产。
“第三,双方将共同投资在意大利北部靠近法伦丹边境的某处,建立一家秘密的‘航空器研发中心’,实际用于新型战斗机和轰炸机的预研。意大利人希望获得我们的一些技术作为交换。”
“他们还想要什么?”李维淡淡地说。
条件太优越了,虽然意大利的空军不怎么样,甚至远远比不上法伦丹的斯帕德,这种老式的双翼活塞战斗机已经过时,但要地方给地方,要飞机给飞机,甚至还帮忙培训飞行员,这态度......未免太好说话了。
“他们正在和普德尔争夺巴尔干半岛的利益,那里盛产石油和以太矿脉。”莱特露出一个嘲讽般的微笑,“他们还要求法伦丹在意大利中央银行里贷走四十亿比索,用来支付意大利建筑公司在我们国内的重建工作,以及作为购买战斗机和培训飞行员的代价。”
“十亿,建筑公司只放进来最有实力的几家,我们还有自己的建筑公司要养。”李维也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告诉意大利人,我们不缺钱,可以的话我还希望能从意大利购买原油和钢铁,我们可以拿技术来换。”
比起重建空军,这些要求不值一提。
意大利此刻的情况不容乐观,和原本历史不同的是,因为普德尔进攻法伦丹一直顺风顺水的缘故,意大利一直作为普奥匈三国同盟的盟友存在。在战争中他们没有遭到多少损失,反而是国内的经济形势伴随着战争越发混乱。
是的,他们没有因为战争胜利受益多少,大部分赔款都被普德尔和不列塔尼亚瓜分,国内积压的经济矛盾越发加剧,不然也不会有墨索里尼这等强人在1920年,这么早的时段就冒头。
意大利虽然是普奥匈三国盟友,但与法伦丹没有直接利害冲突,甚至对不列塔尼亚和普德尔都有竞争心理,确实是理想的合作伙伴。
“如果他们答应,就派我们最忠诚的航空工程师去那个研发中心,重点研究单翼金属结构、可收放起落架和发动机更强劲的飞机!记得保密,不要暴露我们的研究方向,我们的理念至少领先世界十年!意大利人想要,就让他们拿石油和钢铁来换!”李维说道这里停顿一下,似乎陷入思索,然后补充道,“还有,让保密局在国外的情报网动起来,重点搜集普德尔‘梅塞施密特公司’和不列塔尼亚‘超级马林’,还有‘霍克航空公司’的技术情报,特别是发动机!必要时,允许暗杀他们的技术人员,拖慢研究进度。”
“明白!我立刻安排。”莱特迅速记录。
“国内的项目也要立即安排下去,尤其是液体燃料火箭,还有喷气式发动机,雷达,无线电,以及核能相关的科学研究,这些项目都要严格保密。”
说到这里,他蓝色的眸子闪动了一下:“联系上斐林非军事区的小队了么?”
算算日子,保密局那支小队已经离开丹枫整整一年,在掌权之后,李维就迫不及待地将内务部派了出去,搜集这个小队的踪迹。
实在是所谓的“凤凰炉心”太过诱人,如果真的能完成以太熔炉微型化,法伦丹又将多出一种杀手锏,虽然神秘衰微的当下,以太矿脉也在随之减少,但在最后的余晖落幕之前,李维需要这种强力的清洁能源为他的帝国建立添砖加瓦。
被封锁航道,没有殖民地,缺少钢铁和油料的法伦丹,很难支撑得起世界性的大战。
可小队如同人间蒸发,不论是那个说会给自己机会的莉娅,还是那个宝贵的炼金术大拿,都没有再次在法伦丹这片土地上出现过。
李维一直猜测,他们是进入了某个阿瓦隆,就像那个知道必败也决议赴死的埃阿斯·加西亚所做的那样,他们都想为这个风雨飘摇中的国家奉献自己的力量。
“还在排查。”莱特沉声道,“我们找到了矿坑,可是没有找到莉娅德拉·德·丹枫。”
李维看着窗外,缓缓叹了口气:“告诉洛林部长和总参谋部,等国联军控委员会的核查小组到来,我们的十万‘现役’国防军,一定要是最符合《凡尔赛条约》的状态。我们的时间不多,上帝保佑法伦丹。”
“上帝保佑李维·古尔梅隆!”莱特将皮靴“咔”得一靠,对着李维敬礼。
......
丹枫,帝国大厦。
这座经历了丹枫辉煌时刻,和这个帝国尴尬囧境的地标,终于在战后重建中拔地而起。
此刻,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宴会厅映照得金碧辉煌。
法伦丹政府以最高规格,为远道而来的国际联合军控委员会核查小组举行了盛大的欢迎晚宴。
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的微醺、昂贵雪茄的馥郁以及法伦丹顶级厨师烹制的佳肴香气。
查芒爵士作为首相,面带得体的微笑,穿梭于各国代表之间,努力营造着一种“相互尊重”的氛围。
加利埃尼元帅和洛林部长身着笔挺的军礼服,陪同在侧。
唯有李维·古尔梅隆,他虽然出席,但只是待在角落里,不声不响喝着闷酒。
作为这个庞大帝国最有权势的上校,从军衔上来说,欢迎各国来宾的队伍里有他没他都没差。
但从实际地位上来说,李维觉得自己委实没有什么出面的必要,作为这些人口中,坚定的“法伦丹主义”分子,还是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得好。
宴会厅中央,莱特穿着剪裁合体的高级文官制服,看似随意地与人攀谈,他今日,明面上是作为法伦丹首相,罗文·查芒爵士的孙子出席。当然,大家都知道他是“那个李维”的鹰犬,所以也没什么好脸色。
莱特面带微笑,看似一个普通的领家男孩,实则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每一个核查小组成员。
不列塔尼亚的亚瑟·黑格爵士,依旧带着那股骨子里的傲慢,与意大利的安德烈亚·多里亚中校低声交谈,比利时代表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点头。在他身边,还有丹麦,奥地利,匈牙利这些普德尔的传统盟友,他们带着惊叹的口吻评价法伦丹今天的豪华法餐,红酒,和雪茄以及帝国大厦的豪奢。
法伦丹在战前,依旧是那个整个欧洲需要仰视的雄主,他们的餐饮,艺术造诣都处在想当的高度,甚至多个国家的宫廷,都以学习法语为荣,这甚至是他们除了拉丁语和本国语言以外,最擅长的一门语言。
气氛在宾主尽欢中走向和谐,直到普德尔代表团入场。
领头的汉斯·冯·塞克特上校,穿着如同他名字所代表的日耳曼灰色军礼服,步履生风,军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
他身后跟着几位同样表情冷硬的军官,其中一位年轻的上尉,眼神平静而专注,面容消瘦,身材也不高,看上去毫不起眼。
可他正是李维特意打过招呼的海因茨·威廉·古德里安。他们无视了侍者递上的香槟,径直走向为他们预留的主桌位置。
查芒爵士端着酒杯,脸上堆起外交式的笑容迎了上去:“塞克特上校,欢迎来到丹枫,请允许我代表法伦丹政府……”
他的话被粗暴地打断了。
冯·塞克特甚至没有看查芒爵士一眼,他径直走到主桌前,目光扫过铺着雪白桌布、摆放着精致银质餐具的桌面,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弧度。
“查芒首相,”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宴会厅每一个角落,“感谢贵国的‘盛情款待’。不过,很遗憾,我,以及我的团队,不会接受法伦丹人准备的食物,也不会与任何法伦丹人碰杯。”
死寂。
瞬间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宴会厅。
悠扬的小提琴声戛然而止,交谈声、碰杯声、刀叉碰撞声全部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惊愕、愤怒、难以置信,全都聚焦在那位站立着的普德尔上校身上。
法伦丹的官员们,脸色瞬间涨红,握着酒杯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查芒爵士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慢慢换上阴沉的表情。
冯·塞克特环视四周,享受着这由他制造的、充满侮辱性的静默,继续说道:“我们此行的目的非常明确,是核查法伦丹是否严格遵守《凡尔赛条约》。
“在确认贵国没有违背条约精神、没有暗中磨砺屠刀之前,任何形式的‘友好’都是虚伪的,是对战争中牺牲的普德尔将士英灵的亵渎!我们只接受自带的食品,只与我们的盟友交谈。”
他微微昂起下巴,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每一个法伦丹人的脸:“这是原则问题。请原谅我们的‘失礼’,如果贵国真的问心无愧的话。”
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
这是赤裸裸的蔑视!毫不掩饰的羞辱!
整个法伦丹代表团,从首相到最低级的外交随员,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查芒爵士似乎有一瞬间,明白了李维将唾沫星子打在他脸上,所说出的那一番话。
是的,没有强大的国防,没有足以震慑敌人的力量,曾经辉煌的,拥有太阳王,狮子王等等英雄历史,几千年来屹立不倒的法伦丹,在普德尔人眼里,竟沦落到连共进晚餐的资格都没有!
加利埃尼元帅苍老但刚毅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握紧的拳头。
洛林部长的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
莱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他微微侧头,对着衣领上不起眼的微型通讯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一句。
查芒爵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声音因压抑显得有些沙哑:“塞克特上校,您的‘原则’令人印象深刻。既然如此,我们尊重贵方的选择。晚宴继续,请你们普德尔人自行离去。
“核查工作,明天一早即可开始。希望普德尔帝国严谨的作风,能帮助贵方尽快得出公正的结论。”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甚至没有再看塞克特一眼,转身,挺直脊背,大步离开了宴会厅。法伦丹的官员们紧随其后,每一个离去的背影都带着沉重的、无法言说的悲愤和决心。
这一刻的屈辱,比任何演说都更能让这些官僚们深刻理解李维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宴会厅里只剩下核查小组的成员,一些深感屈辱的侍者,甚至跟着官员们踏出宴会厅——他们拒绝为这些羞辱他们祖国的家伙服务。
黑格爵士皱紧了眉头,对塞克特这种撕破脸皮的极端做法感到不满,这不利于他们的调查进行。
“普德尔人,做事都这么没脑子吗?他甚至不和我们商量!”
多里亚中校则挑了挑眉,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场闹剧,听到黑格爵士的话,也只是耸了耸肩:“如果他们有脑子的话,也不会和意大利争执巴尔干半岛的归属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