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放了。”
大长老轻呵一声，不怒自威，像是训孩子一般。
雉羲摆摆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却不得不屈服于大长老严厉的眼神之下。
她怏怏地松开爪子，那小白龙便滑溜扭动着身体，化为一道白影，泥鳅一样地蹿走了。
大长老对此并不在意，似乎是习惯了雉羲这等习性，转头看向苏仪，神情九分肃然。
“要不是我催着走，你怕是要在这萧家住下了。”
不等苏仪解释，大长老又是白眉一挑：
“你小子不会真看上那姑娘了吧？”
苏仪闻言，连忙摇头：
“那没有，只是做人留一线罢了，女子保全名节并不容易。”
“而且，我倒看好她的未来，应该是个能有所成就的。”
大长老听苏仪这么说，微微皱眉，似乎是在回忆。
“这萧宁心性还算不错，但我听说，她可是废脉。”
“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问题，生命自会找到出路。”
苏仪言辞笃定，似乎已经看到了萧宁的未来。
大长老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苏仪。
“无所谓了，你自己把握就行，实在喜欢的话，以后收为妾室也可以的。不过你可要心思放在修行上，以后修行有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是任君采撷。”
“我不是……”
苏仪觉得有点百口莫辩。
“好了，我去京城不顺路，就不送你回去了，你自己玩耍着回去吧，见识见识江湖一角，历练一番，总比在学堂发呆有益。”
大长老看见苏仪眼中闪过的亮色，老眼一眯：
“你不会是要跑回萧家，想找那女孩吧？”
说实话，苏仪他还真没这么想，但大长老这么一说，他顿觉自己有些卑微了，对这“天眷者”之类的家伙如此上心。
一阵莫名的耻感涌上心头。
但他脸上却依旧如常，只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哈哈，那不至于……不至于。”
“最好是如此。”
大长老一抚须，继续说道：
“那乌灵元神和萧家有几分关系，本来是给他们家的赔礼，想不到这小姑娘竟是闹这么一出，你小子还陪着她闹，便也用不到了。”
“而且，刚才在萧家的时候，苏仲文突然发过来一道特别传音，说什么给萧家的赔礼不能太重了，会破坏他们区域治理中的“桓城均势”什么的，我索性便只给了一些杂药。”
苏仲文便是苏菲他爹，现任苏家族长。
“至于这元神，你自己回去随便烹饪都是可以的，或者以后会炼丹了，当个材料也行。”
苏仪顺手中摸出乌灵元神，在指尖把玩一二。
就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一阵微弱的啸声，细声啾啾，听起来凄凄楚楚，可怜兮兮。
两人一鸟朝声源望去，看见一抹白色，竟是方才逃走的小龙。
雉羲顿时两眼放光，扑棱着翅膀便是要抓它。
小白龙浑身一颤，怂成一盘，左右闪躲，眼里惧意闪烁。
正当白龙要再次落入雉羲魔爪之时，一道身影却是立在了它面前。
只见苏仪一个箭步向前，便将那白龙护在身后。
“且慢。”
他单手抬起，直抵住雉羲的大喙。
雉羲喉间发出细细的咻声，似乎很是不满，但还是摆着尾巴跳开了。
大长老有些疑惑道：
“你对这白龙为何如此关切？”
“我好像……能听道它的声音。”
“不是，我们又不聋。”
“我的意思是，类似于人说话的声音，含义直接映在我心里。”
神念交流？
大长老白眉一皱。
“这条白龙说要……追随我。”
苏仪静立不动，脑子浮现出诸多无声的细语，陌生而玄妙，勾勒出那白龙的大概意思。
“这白龙本是滠水龙族后裔，意外遭受重创，坠落昏迷，一路漂流至附近的荆河，刚醒来便被这大鸟……雉羲给抓去了。”
“它说我体质特殊，待在我身边即可疗愈它的本源，待它伤势恢复之后，必有重谢。”
大长老听闻此言，想到了什么，便从胡须中取出一破旧古书，将其悬于空中，翻飞纸页，眼珠快速闪动，宛若量子速读。
“原来如此……”
“东海龙族一脉，若是本源之力受损，需要道韵补全。”
“你这无垢体集天地日月精华，蕴含先天神意，时刻都在向外放射道韵，其性质良润，龙族伤患者若是能长期萦其身边，便可温养一二。”
至于这白龙所说的“滠水”，应该是在东海一隅。
楚郡毗邻东海，青冥作为东南之地数得上的强者，对于这龙族之类倒也不陌生。
大长老略微思索，一打响指。
“龙气乃是大补之物，滋养肉身，你俩绑在一起，互相受益，倒也不坏，”
“而且这白龙虽然本源受损，法力十不存一，但好歹有些血脉，仍有练气境的实力。”
“这样吧，我在它身上设置些禁制，保证其忠诚，让它为你护道好了。”
“你同意否？”
大长老看向白龙。
白龙听说要在它身上设术，便是一缩头，神色颇勉强，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大长老上前施法，在白龙额间轻轻一点。只见青芒亮起，转瞬便融入白龙的头颅，逐渐隐没于鳞肉之下。
那白龙随即猛地缩小，化为一轮银镯子，看上去漂亮极了，绕在苏仪手腕上，与他正正相配，更添些许神性。
大长老见此之状，微微点头，又是拿出一串物件。
“这个带上，护身。”
苏仪接过一看，是个方片玉佩，穿着白色细绳，温润而细腻，上面雕琢了不少他看不懂的纹路。
他知道，这“护身”的说法不是迷信神明庇佑，而是真有灵力禁制在其中。
苏仪将其系于颈上，感觉胸前冰凉，玉刻神明正护持心口，而手腕上又有龙镯环绕。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全副武装的毁灭战士，有一种能硬扛核爆的安全感。
“如此小心安全，不会失去历练的意义吗？”
大长老瞥他一眼：
“总比死了好。”
说完这句，大长老似乎又不放心，便再是拿出一碟符纸。
“这些符纸炼精期也都能催动，各有妙用，可不便宜，省着一点用。”
苏仪将这沓符纸大致翻看一遍。
神行、回生、盾甲、剑气、炙焰……
好好好，这下直接成装备法爷了。
“对你来说，不死便是赢了”
苏仪觉得有理，抬头看了看大长老脸上的皱纹。
这老头倒也是苟道中人。
“好，走了。”
大长老也不是个会说分离的人，三个字便足以告别。
苏仪长叹一口气，心中添了分戚戚之意。
这一个月来，大长老与他交往甚密，算是半个师父，他这突然离开，还是真有点不适应。
“再会。”
苏仪对老人一揖。
大长老点点头，飞至雉羲身上。
那彩鸟大叫一声，扑棱几下，转眼便消失在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