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把姚梦玲搀扶到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内心很是自责。
明明我能看到干尸的异常,却抱着侥幸心理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我咬着牙,愧疚的说道:“抱歉,如果一开始我能下定决心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姚梦玲那平静的面容仿佛一泓深不见底的湖水:“这怎么能怪你,毕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我们都疏忽了,谁也无法预料到会这样。”
我坐到她的身旁,侧过头看着她,目光担忧:“人生有很多条道路,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不要想不开啊,一时的困境可能会让我们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但只要熬过去,总会有希望的。”
姚梦玲露出我看不懂的笑意:“为什么会觉得我想不开呢?在你眼里,我是这么脆弱的人吗?”
“你现在给我一种很深沉的感觉,我怕……”我不放心的看着她失明的眼睛,“毕竟,突然陷入黑暗,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
姚玲悠悠开口:“一直以来,你看到的我都只是伪装,而现在,你看到的才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真正的我。”
看来,我猜的没错,之前那个在众人面前活泼可爱的她,都是装出来的。
我沉默了一会才同情的说道:“如果继续伪装下去,你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姚玲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与无助,“也许撑不了多久了吧,但我希望能坚持到成功复仇的那一天……”
对于她的复仇对象,我也有了些猜测:“你的复仇对象不是怪兽吧,莫非是……”
“和你们加入学院,保卫人类的初心不同,我加入学院,是为了复仇,为了向某个有权有势的人复仇。”姚梦玲眼中饱含恨意,“在我刚满十一岁不久后的一个夜晚,我的爸爸妈妈以及弟弟,被一个恶贯满盈的军官带着几名士兵残忍杀害……”
她将家人被残忍杀害说于我听,那画面在我脑海浮现,让我浑身止不住地起满了鸡皮疙瘩。
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我的仇人是人类,对我施予这般惨绝人寰的伤害,恐怕我早已在仇恨的驱使下,踏上了万劫不复的歧途。
“等到那群恶徒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我才敢从床底爬出。
爬出床底的瞬间,我竟看见已经死去的家人,背对着我,直挺挺地站在房门口。
我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呼喊着他们。
然而,当他们转过头的刹那,那惊悚的模样吓得我魂不附体。
他们的面容扭曲得不成人形,简直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狰狞厉鬼。
他们走向我,用一双双冰冷的手死死将我抓住,满身戾气要我复仇。
直到哭着应下他们的要求,他们才渐渐从我眼前消失不见。
他们离去后我才惊觉,刚刚看到的他们不过是一只只鬼魂罢了,而他们的遗体,依旧冰冷的躺在房间里。”
说到此处,她的身体因害怕而颤抖起来,我赶忙握住她的手,给予她些许慰藉。
“所以,我要变得强大,要登上军部中权力的高位,才有机会为家人报仇,所以我才考入了破晓学院。”她握紧了我的手,“从一开始,阳光开朗的我不过是伪装,只是为了更好的去跟更多的权势子弟成为朋友。”
我想要安慰她,却觉得自己的言语只会是苍白无力的。
我能做的,唯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给她一丝安全感。
“怀着仇恨度过这么多年,真的很累。”姚梦玲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她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些释然,“现在好了,我不必整天忧心忡忡思考复仇了,因为失明,我逝去的家人要是再找到我,我也有理由拒绝了。”
看来姚玲的执念,并非源自她自身的意愿,而是她逝去家人强加在她灵魂之上的枷锁。
既然她能走出来,那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今后有什么打算……”我有些忧虑地问道。
“不过是失明了而已,这么多年可不是白锻炼的。”姚梦玲抬起头,对着我微微笑了笑,“我打算退出学院,以后该干嘛干嘛。”
“也好,摆脱过往,去迎接新的生活,就不会那么痛苦了。”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我站起身,望着我们掉落出的洞口:“是时候出去了,我先去探探路。
她紧握着我的手依旧不肯放下,眼神中流露着央求:“一定要回来啊……”
我轻抚她的手,语气坚定:“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我决不会抛下同伴不顾。”
她不舍地松开我的手,那动作仿佛带着千般犹豫、万般无奈。
她生怕我会独自离开,然后就再也不管她,只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阴森的地方。
我知道她很害怕,可也没办法,要是不提前查探外面的情况,我没有把握带着她一起出去。
我将手电筒叼在嘴里,发射出钩索,紧紧抓住钩索,双脚用力一蹬,沿着坑洞的壁面一路向上攀爬。
在黑暗的坑洞中,我眼睛紧紧盯着上方的出口。
出洞的那一刻,抽出背后的长刀,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突发情况。
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耳朵也在敏锐地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动静。
出洞的那一刻,我抽出长刀,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令人意外的是,坑洞外的那些干尸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爆发任何想象中的冲突。
平稳落地,脚掌轻轻触地的瞬间,身体微微下蹲以缓冲下落的力量。
我利落地收起长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我想的一样,这里毫无信号,想要通过手机求救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沿着来时的方向,我向前狂奔,直到一堵高墙横亘在我面前,来时的路,已经被堵上。
我拍拍土墙,土墙传出的声音很是厚重,身上没有足够的炸药,根本破坏不了它。
把钩索射向洞顶的钟乳石,拉着钩索,折返向另一个方向,不多时,便有一堆干尸在我下方晃荡。
这群干尸密密麻麻,彼此之间几乎没有空隙,一个压着一个。
肢体交错、堆叠,形成了一片让人毛骨悚然的腐朽之海。
站在最外层的干尸追逐着在上方荡漾的我,几次差点被抓住,还好我身手足够矫健。
一路上,没看见血迹,也没有发现穆羽墨,想必,他已成功逃离。
我心中稍感安慰,要是把他也搭进来,将会成为我一辈子的心魔。
当一缕月光投射在山洞前方,我就知道,前方一定有出口。
回到坑洞,这次有了准备,‘咚’地一声,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我弓着身子,手按在地面上,以减轻落地时的冲击力。
“是谁?”姚梦玲站起身,手中紧握着匕首,警惕地朝向我这边。
“不用紧张,是我回来了。”我朝着她的方向走去,“我刚刚探查了外面的情况,不出差错的话,我能带你出去。”
听到我的声音,她眼中的警惕逐渐消失。
她将匕首插回鞘中,思考了片刻:“如果没有把握的话,你还是一个人走吧。”
“认识我都一年多了,你还是不了解我啊。”我笑着说,“不论如何,我们都要一起活着回去。”
我把背靠向她,触碰她的裙摆:“抓紧我,这就出发。”
姚玲沉默了良久,终于肯搂住了我的脖子:“那就拜托你了,我的朋友。”
“没问题!”我发射钩索,按照之前的前进路线,再一次向洞口冲出去。
冲出地洞,干尸们在我们下方嘶吼着,它们伸出手臂,从地面跃起,试图抓住我们。
几次触碰到我的脚尖,都被我灵巧地避过。
每当干尸的手碰到姚玲时,她都会下意识地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她的身体紧贴着我,我顿时感觉脸上一阵发烫。
从她身上散发而出淡淡的清香,掩盖了一些干尸的腐臭,让我鼻腔舒坦了不少。
她呼出的热气喷在我的脖颈上,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女孩的我有了触电的感觉。
这种触电般的感觉让我有些慌乱,但理智很快将我拉回现实,毕竟此刻我们还身处险境。
我努力定了定神,更加专注地操控着钩索,在复杂的地形间灵活穿梭。
“你……你还好吗?”姚玲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你的脖子很烫,身体还在发抖唉,还能坚持吗?”
我哪敢坦言,这般表现实则是因与她如此近距离接触所致。
当下情形,这话断不能出口,我赶忙轻咳两声,平复那小鹿乱撞般的心。
强装镇定地说道:“这么多干尸在下面张牙舞爪,要说不怕那肯定是假的,不过你别担心,我还稳得住。”
月光洒下,终于到了洞口,一鼓作气,带着姚梦玲顺利冲了出去。
干尸们站在洞内,只得用那干枯的眼球悻悻看着我们逃离。
洞外是一片悬崖,一冲出洞口,钩索没了固定点的我们就径直朝着悬崖下方的河流坠去。
“千万不要松手,下面是深渊!”我大声地提醒着姚梦玲。
在这样的高度下,一旦坠落,撞击水面产生的冲击力是极其巨大的,与撞击地面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嗖’的一声,钩索嵌入悬崖峭壁之上,这拉力减缓了我们下坠的速度。
当到达这只钩索所能承受的极限距离后,我收回钩索,迅速换另一只手的钩索再次重复刚刚的动作。
每一次发射和拉扯,都需要精准的操作和巨大的力量,我的手臂因为用力而肌肉紧绷。
在这样艰难地坚持了一段时间后,我感觉到姚梦玲的身体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她的力气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我……坚持不住了。”姚梦玲搂着我脖子的双手从我脖子上滑下。
在她双手滑落的瞬间,我丝毫不怠,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转身抱住了她,同时调整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置于下方。
此时这个高度相比之前低了很多,掉落水中并无大碍。
可这里的河域内情况不明,如果有暗礁的话,那我们仍然难以生还。
“快,憋住一口气。”我急促地提示道,“下面有一条河,你做好心理准备。”
“噗通~”伴随着巨大的落水声,我们坠入进河流之中。
万幸的是,河水很深,水流平缓,里面也并没有暗礁。
河水很是冰冷,那冰冷刺骨的感觉简直和冰箱里的冰水没有区别。
每一秒在水里的停留都像是一种煎熬,我可不想在里面久待。
在坠入河流之前,我就已经留意到了河岸的情况,关于怎么出河的方式,我心里已经有了部署。
‘噗~’,钩索穿破河面,刺到一棵大树之中。
紧紧抱着姚梦玲,然后使劲一拽绳索,在强大的拉力作用下,我们弹出河面,向岸边靠拢。
站在河边的礁石上,我仰起头,眼睛望向天空中那一轮高悬的圆月。
它洒下清冷的光辉,将整个河面都铺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
我长舒一口气,感慨着:“终于出来了……”
“阿嚏~”一阵凉飕飕的风吹来,穿过我湿透的衣服,让我不禁打起了喷嚏。
这山间的温度,和城市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尽管现在是夏天,可这山里的夜晚却冷得让人难以忍受,寒意不断地往骨子里钻。
再看姚梦玲,她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河水湿透,那湿漉漉的布料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
头发贴在脸颊和脖子上,几缕发丝还在不断地往下滴着水珠。
她双臂环抱在胸前,坐在石头上,身体微微蜷缩着,试图抵御这刺骨的寒冷。
“小心脚下,这里的石头太多了,注意别崴到脚。”我扶着她,来到那空旷的河岸上。
这里视野开阔,地面相对平坦,是个暂时歇脚的好地方。
“稍等一下,我去找点柴火。”说罢,我便转身朝着周围的树林走去。
这附近的干枯树木有很多,抽出腰间的长刀,手臂用力一挥,“唰唰”的砍树声在寂静的夜晚回荡。
我挑选着那些粗细适中的枝干,不一会儿就砍了一大摞。
抱起这一大摞木柴,又在附近找了些干草,这才回去。
我抱着木柴和干草来到正坐在石头上搓着双臂的姚梦玲身前。
顽石相撞,迸发出一道又一道火星,火星点燃了干草和木柴,温暖的火光在我们周围升腾而起,驱散了寒冷的空气。
我弯下腰,从旁边拿起几根粗木棍,开始熟练地支起简易的木架。
我拿起几根粗木棍,支起简易的木架:“梦玲,把外套脱了吧,烤一烤就干了。”
姚梦脱下湿漉漉的外套,我接过,把我和她的外套一起放在了木架上烘烤。
坐在火堆旁,捡起手指大小的木棍,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削了起来。
而姚梦玲呢,她一直用她那失明的眼睛注视着我的方向。
她虽然看不见,但那眼睛里却仿佛有着一种特别的专注,像是能透过黑暗感受到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