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
一声粗粝的咒骂在狭小空间里炸开,带着浓重的东北腔和一股子绝境下的狠劲。
说话的是宋仁头,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虎背熊腰的东北大汉。
他背靠着翻倒的冰柜,冰柜的金属外壳被撞出一个巨大的凹坑。
汗水浸透了他身上那件粗陋的灰色杂役短衫,紧紧贴在虬结的肌肉上,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让衣衫剧烈起伏。
“老子好不容易撞大运,祖坟冒青烟才混进长生界,成了个修仙的!结果呢?刚回来,气儿还没喘匀,就要给这鬼东西当点心?憋屈!真他娘的憋屈!”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沉闷的响声伴随着簌簌落下的墙灰。
“咱哥仨算个屁的修仙者啊?连个护身的屁法诀都没学全乎!符箓?法器?咱们就他娘的一本破书,练了几天‘引气入体’的粗浅功夫,顶多跑得比兔子快点,力气比牛大点!”
宋仁头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像一头被逼入死角的困兽。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奶茶店那扇破败的门口,门外,魇木妖粗壮如巨蟒的根须正缓缓蠕动、收紧,如同编织一张死亡之网。
“宋师兄,冷静!”
接话的是李玄策,一个身形瘦小、带着南方口音的年轻人。
他紧贴在倾倒的吧台后面,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像两把淬了冰的小刀,快速扫视着店内一切可以利用的角落。
“这树妖,它发疯似的追着我们啃,绝不是无缘无故!末法时代刚过去,灵气才刚开始往外冒,稀薄得像清晨的雾气!我们几个,算是这方圆百里内,唯一吸了几口灵气的人形‘大补丸’!”
李玄策的语速极快,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分析狂热,手指无意识地在布满灰尘的吧台台面上划动,仿佛在推演某种复杂的公式。
“我看过不少修仙小说,这路数我熟!这妖物肯定是感应到了我们身上这点可怜的灵气,它想吞了我们,把我们当炉鼎,当它妖力暴涨的垫脚石!!”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虽然……虽然可能猜得有点偏,但结果,宋师兄,结果肯定没错!它就是要吃了我们!不然无法解释它为什么对那些普通人视而不见!”
就在李玄策话音落下的瞬间,奶茶店本就摇摇欲坠的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轰隆!
一声巨响,砖石混合着断裂的钢筋猛地向内爆开!
一条覆盖着粗糙树皮、直径足有水桶粗细的巨大根须,如同攻城锤一般蛮横地撞了进来!
碎砖烂瓦如同霰弹般激射,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重的土腥味和朽木的气息。
三人几乎是同时向不同方向扑倒翻滚。
宋仁头庞大的身躯展现出不可思议的敏捷,一个侧滚翻躲到了翻倒的冰柜后面。
李玄策则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缩身,险之又险地藏进了吧台下方一个狭小的空隙里。
王动则扑向一堆散落的塑料椅废墟。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第二条、第三条同样狰狞的墨绿色根须,带着破空的呜咽声,如同巨蟒探洞,从墙壁的破口和摇摇欲坠的窗户强行挤入!
这些根须表面布满瘤节和尖锐的木刺,每一次蠕动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草木气息和冰冷的杀意。
原本还算有点空间的奶茶店,瞬间变成了一个被巨大根须塞满的囚笼。
这些活物般的根须缓慢而有力地扭动着,如同深海怪物的触手,将狭小的空间切割得支离破碎。
空气仿佛凝固了,甜腻的奶茶味、尘土味、血腥味和根须散发的浓烈腐木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毒雾。
光线被彻底隔绝,只有根须缝隙间偶尔透入的、被扭曲的幽绿微光,映照着翻飞的尘埃和三人惨白的脸。
唯一的出口,那扇破败的门,早已被蠕动的根须彻底封死,如同地狱之门缓缓关闭。
“操!”
宋仁头低吼一声,背靠着冰冷的冰柜,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手臂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
他全身肌肉绷紧到了极限,像一张拉满的硬弓,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射出的箭矢。
引气入体带来的那点微弱气力,在眼前这洪荒巨妖般的根须面前,渺小得如同蚍蜉撼树。
徒手?
他毫不怀疑自己的拳头砸上去,只会换来筋骨碎裂的剧痛和更猛烈的绞杀。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吧台下的狭小空间里,李玄策的身体蜷缩到了极限,瘦小的骨架在压抑的恐惧中微微发抖。
他那双曾闪烁着分析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巨大恐怖攫住的茫然。
小说里的智计百出、绝境翻盘?
那都是骗人的!
当真正的、无可匹敌的妖物带着死亡的腥风堵在眼前时,一切算计都成了阳光下脆弱的肥皂泡,啪的一声,碎得无影无踪。
他那点引以为傲的“理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苍白得可笑。
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发出细碎的、绝望的嗒嗒声。
王动趴在冰冷粘腻的地面上,他艰难地抬起头,视线穿过几根交错蠕动的巨大根须缝隙。
店外,混乱的光影晃动,人声鼎沸依旧。
他清晰地看到,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脸上混杂着极度的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兴奋,正把手机镜头死死地对准了他们这个“囚笼”,嘴唇飞快地开合,显然在进行着实时直播。
远处,警灯刺目的红蓝光芒疯狂旋转,映亮了混乱的街道和仓皇逃窜的人影。
救援,似乎就在咫尺之外。
然而,这咫尺,却隔着魇木妖这堵无法逾越的绝望之墙。
那些象征着秩序和安全的警灯,此刻在王动的眼中,如同隔着一整个世界的幻影。
冰冷坚硬的触感从身下传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那是一根被折断的、金属支架,半截浸在混合着奶茶和灰尘的污浊液体里,另半截被压在碎裂的塑料椅腿下,边缘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