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高门 第86章 先登梦

作者:一眼云烟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15 00: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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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头向下看,贼寇有如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般向城池席卷而来,伴着各种啸叫,确是声势惊人。

很多郎主面色大变。

关键是,阳羡的城墙只有一丈高下,贼军攻城,都不用专门打造冲车、云梯,只须扛着竹梯搭上城头,身手敏捷者,三两步就能窜上来。

即便城头守军奋力把竹梯推倒,一丈的高度,也很难把人摔死。

这时就有人暗地埋怨,说话你孙权筑城,筑个两丈也好啊。

一丈的城,筑与不筑有何区别?

不过此时,再有诸般心思,都对王愔之佩服的五体投地。

毕竟去年秋冬时节,是王愔之强压着疏浚城濠,才重新挖回了三丈半宽,丈许深,如果没有这道城濠,贼兵可以凭借优势兵力,从四面八方围攻阳羡。

而今,城濠被填了数十丈宽,贼兵只能挤在这数十丈宽的范围里攻城,优势兵力难以发挥。

反之,守军则可以集中兵力拒守,化劣势为优势。

别看城濠被填了一部分,但夏季水大,护城河又非死水,与荆溪相连,一俟扼住攻势,趁贼军入夜退兵之后,可以遣丁壮出城重新疏浚。

天亮就能恢复如初,贼军如要再攻,还得洒下几千具尸体来填,试问反反复复,他又有多少人命可供挥霍?

王愔之回头道:“矢石无眼,请府君暂避!”

褚爽却是爆喝道:“王郎尚在城头,老夫岂有退缩之理?老夫不走!誓与阳羡共存亡!”

随着禇爽而来的府牙僚属均是暗暗叫苦,他们早存了脚底抹油的心思,但褚爽不走,他们也不便于离开。

王愔之道:“既如此,请府君移步城楼观战!”

“也罢,老夫为将士们擂鼓助威!”

禇爽重重点头,带着禇秀之与禇炎之,及一众僚属离去。

纯木结构的城楼被王愔之以土石加固过了,留有望孔。

除非城破,或是被投石机连续轰击,城楼就是城墙上最安全的地方。

“咚!”

“咚!”

“咚!”

置于城楼内的牛皮大鼓重重擂响。

贼众很快就冲杀而来,顿时矢如雨下,惨呼声连片响起,很多奔跑的贼兵,跑着跑着就倒了。

众人精神大振。

不过训练一名弓箭手的难度,不下于训练一名骑兵,全城军卒连同各家部曲加起来,会射箭的不超过千人,还要遣出一部分守护别处。

而阳羡武库中的大黄弩,只有五十副,拉力在三到六石之间。

目前安置在正面战场,上弦费力缓慢,需要用脚蹬踏,并不能抱有太多的指望。

事实上,诸葛连弩已经被现代复原出来,工艺不难,是在上方置一箭匣,内装十矢,每射出一矢,重力会将下一矢压入箭槽。

这对制造有着非常高的要求,矢不能带羽,竹木箭体因自重不够,只能通体铁铸,长度仅只八寸,否则极易卡壳。

可见诸葛连弩的重点是矢,不是弩。

王愔之暂时顾不得改造,他的理想状况是攻入山东,开采石墨矿,以坩埚炼钢,直接用钢水浇铸箭矢,并且也可以用钢铸件替代易于损坏的青铜铸件。

而此时,贼众中的弓手也向城头射出一支支利箭,叮叮当当连响。

有射中城垛,有射中铁盔。

将近一年里,王愔之组织铁匠,尽可能的打造铁盔,确保城头第一线的兵卒,都有一领铁盔,后方有帽沿护着脖子。

既能防备抛射而来的箭矢,又能有效防止被敌从后斩首。

当然,还是有不少人被射中面门,肩膀或者胸口,以陈归女为首的健保营,冒着箭矢把伤兵担到城下卫所救治。

突有横笛吹响。

一名名收编不足两个月的辅兵,从篮子里取出硫酸手雷,用尽力气掷出。

又有专人抬起火盆,将沸油淋泼下去。

其中有呆头只脑,左右张望,或者畏惧城下箭矢的,免不了被抽个几鞭。

“啊!”

“啊!”

地面,城头,惨叫四起。

有兵卒探身扔硫酸手雷时,被箭矢射中,致使陶罐脱手,落地炸碎,溅了一腿硫酸,痛的嗷嗷直叫,转身就跑。

督战队涌上前,抽刀斩杀数人,喝道:“有何大惊小怪,速拿土掩埋,没教过你们么?”

城头后部,搁有一筐筐的浮土,就是用来处置这类情况,有机伶的赶忙提起筐子,将浮土倒在硫酸上,将之掩盖。

城头很快恢复了秩序。

而贼兵,哪曾见识过硫酸,浑身剧痛难当,还有人被溅射入眼,捂着脸满地打滚。

军势乱了。

徐道覆蓦然大喝:“阳矍褚氏乃高门甲族,褚爽老儿有女,年方及芨,艳若菡萏,质若幽兰,尚是待嫁之身!

但凡先登者,此女便赐予他,另赐黄金百斤,擢三级!”

“杀!”

仿佛打了鸡血,贼寇一听这话,浑身充满了劲头,嗷嗷叫着猛冲。

高门士女对寻常人的诱惑难以想象,不仅止于她们的美貌和优雅的体态,还在于那高不可攀的身份。

对于某些人来说,能与高门士女一度春风,死了也愿意,更何况还是永久性的拥有?

“无耻狗贼!”

褚爽却是气的浑身直打哆嗦。

“轰!”

果然是重赏之下有勇夫,有梯子架上了城头。

立刻有军卒挺起叉杆,抵住梯头,合力往下推。

叉杆是用老毛竹制成,数根捆在一起,前端分杈,守城时,专门用来推梯子。

“啊啊!”

“别,别!”

一架架梯子被推翻,一串串贼兵栽倒。

却有一名身披两层铁铠的壮汉,一手持环首刀,一手持盾,踏竹梯如履平地,即便挨了一记硫酸罐,也蹬蹬几下就窜上城头。

突有一矛刺来。

此人挥盾向下一切,再横刀直劈!

“啊!”

一名军卒捂着胸口跌倒在地。

“先登者,义兴崔呈!”

那壮汉哈哈笑着,接连劈杀数人,身后,又有人登上。

迎面的军卒居然转身就跑。

“哧哧哧!”

“临阵后退者,死!”

一阵箭雨将他们射倒。

那叫崔呈的壮汉也中了两枝箭,但他夷然不惧,挥刀四处砍杀,只要能坚持个数十息,涌上城头的军卒越来越多,阳羡就破了,他的先登之功也稳了。

却是又有一槊刺来。

他拿盾去挡格,可那马槊一挑再一颤,将他的盾牌挑飞,随即照着两层铁甲的胸口部位,直捅进去。

“唔!”

崔呈难以置信的望向剧痛的心口,这可是两层铁甲啊。

在模糊的视线中,就见一名披明光铠的小将,约十七八岁年纪,槊杆一抖,再一挥,将自己甩下了城头。

“轰!”

身体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力气如潮水般退却,终致不甘地阖上了眼眸。

临死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先登梦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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