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愔之沉吟道:“在江东地面,一匹战马介于八万到十万大钱之间,不过你我同城为邻,且我手头的战马悉为骟马,倒是要不起这么高的价了。
不如五万钱一匹,如何?”
二人腮帮子均是微微抽搐。
老实说,王愔之给的价格很公道,但问题是,他这马都是没本钱的生意啊,花五万钱买一匹抢来的马,心里总是抹不直。
王愔之呵呵一笑。
笑容有些冷,隐含着威胁。
二人渐渐回过味来。
没错,王愔之没逼着他们买,可阳羡还有十家豪强,他们不买,防不了别家买,别家有了骑队,自家却没有,将来起了冲突要吃大亏。
“罢了,便依王郎!”
周僧慧心疼的点头。
王愔之笑道:“明日两位带上人手,随我去庄子里挑马,另还有一事,如今天气渐寒,正是疏浚城壕的好时机。
我欲召集各家出人出力,将城濠疏浚,还请两位做个表率。”
“这……”
钱秀看了眼周僧慧,为难道:“疏浚城濠,最少要征发两三千丁壮,钱粮无算,既便由我们诸家平摊,也不是个小数目,怕是未必能齐心啊。”
王愔之澹澹道:“实不相瞒,明年,三吴大地或有巨变,阳羡城墙,高仅丈许,加高加固已不及,只能将城濠挖宽挖深。
倘若有敌来袭,若无城濠,怕是须臾间就会将城池踏破,此时舍不得使小钱,将来或有阖府死难无孑遗之祸!”
“王郎可否细说。”
钱秀连忙追问。
王愔之道:“我是从当下的局势推测,大晋当有一劫,二位姑且一听,我家也会出人出钱粮,绝不占各家的便宜。
况且,疏浚了城濠,就算劫难未至,至少睡可安寝,可是这个道理?”
二人突然想到,王愔之趁夜奇袭阳羡,不就是城濠水浅,踏水而来的吗?
“我们先与各家商议一番!”
钱秀点头。
……
次日,王愔之领着二人及部曲僮仆,来庄子里挑选马匹。
母马和种公已经藏起来了。
一匹马五万钱,两百匹一万贯。
这时代,绢平均价1500钱一匹,麻布九百钱左右,斗谷价50钱。
两家也曾提过以粮食或者布帛代替一部分,被毫不犹豫的拒绝。
开玩笑,明年贼兵来攻,各家必然把粮食布帛搬运进城,而阳羡会实行军管,每丁按日给粮。
自己现在收粮食,将来都是要免费掏出来啊。
布帛则是会随着存放时间推移,品质逐渐下降,持续不断的贬值,所以他连布帛都不要。
不过这不足为外人道之。
有了周钱两家的表率,各家又陆续来买马,从五十匹到百匹不等,合计共售出九百五十匹战马,得钱四万七千五百贯。
如今王愔之手头不连母马和种公,还有一千出头的马匹,大大减经了负担。
与此同时,各家也出钱出力,共同修缮城濠,城外忙的热火朝天。
事实上,对于王愔之提及的三吴有变,很多人并不相信,可是,王愔之夜袭入城殷鉴在前。
换言之,如果当时的城濠宽三丈半宽,深达丈许,王愔之要想取下阳羡,只能强行攻打,就他手头那千把兵,全填进去都未必破得了城。
毕竟城里有十三家豪强,每家两百部曲,加上郡兵,总兵力有三千多人,还可以遣人出城摇兵马。
就问他王愔之,这仗怎么打?
绝不教王贼旧事重演!
而且挖出的淤泥可以肥田,城濠疏浚过后,也可以灌溉周边的农田。
不觉中,已是十月中旬。
这日,尚书台的一封问函发了过来,打开一看,是责问他是否收留了段谷合,若有,将段谷合槛送建康。
王愔之将信函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堆。
尚书台是什么地方?
司马道子父子把持,多回一句都觉得浪费时间。
“督帅!”
这时,跟随严慎去往京口的一名骑兵回来了,施礼道:“船队就要到西蠡河渡口了,请督帅备好车马前去!”
“哦?”
王愔之喜色一现,问道:“怎么过来的?”
那骑兵道:“是从京口走丹徒水道到晋陵,再走西蠡河过路滆湖百来里,就到了阳羡。”
江南一带,水网纵横,行船还是很方便的,不论丹阳水道,还是西蠡河,都始筑于春秋,而西蠡河之所以带着蠡字,据说是范蠡主持修建。
之后于秦朝和孙吴分别疏浚修缮,再与别的水系相连,构成了纵横江南的水运网络。
西蠡河在阳羡城东南十来里与荆溪交汇,流向震泽。
不过丹徒水系与破岗渎水系并不相通,两者以茅山为分水岭。
王愔之立刻让人回庄子,套上马车,带上部分军卒与力役,去往渡口。
当赶到时,正见一支船队,约有十条船,缓缓驶来。
因冬季水浅,岸边有纤夫在吃力的拉着纤。
“王郎!”
何会遥遥拱手。
“哈哈,竟是何兄,许久不见,令尊可好?”
王愔之拱手哈哈一笑。
“劳王郎挂心,家父安好!”
何会回了一礼,又打量向王愔之身后的军卒,感慨道:“当初我和家父还为王郎担心,不曾想王郎竟做得这般大的事业,着实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何兄过誉了!”
说话间,船只靠了岸,役夫上前,把货物运下船。
纸张不仅仅是左伯纸了,还有麻纸、麻黄纸、藤纸和银光纸,其中以银光纸价钱最贵,质地也最佳,但是价格是左伯纸的一倍。
王愔之打算多弄些纸张品种。
除此之外,还有饴糖、黄铁矿、石炭,各种皮裘,又腥又膻,有些带着汗臭屎尿味,难闻的很。
何会跳下船,狐疑道:“皮裘是从江北搜买,几个大钱就能买一件,便宜的很,不知王郎要皮裘做什么?”
“请何兄多住几日,拭目以待!”
王愔之神秘的笑了笑,便道:“我在阳羡有一所宅子,何兄不妨先住进去,过几日装了货再走也不为迟。”
“也好,就叨扰了!”
何会也不推辞。
下货的速度很慢,王愔之留严慎主持,便带着何会回了阳羡,安排在原朱家的宅子里。
虽然他不住,但宅子一直留人打理,剩下的歌姬乐伎也全部接回了宅子。
“见过郎君!”
众女被叫了出来,见着王愔之,眸光发亮,盈盈施礼。
何会顿时眼睛看直了,毕竟他头上有个老父,哪里敢于广置姬妾?
王愔之笑道:“这是我的好友,何郎,近些日住在这里,你等须悉心服侍,务必使何郎宾至如归。”
“诺!”
众女又齐齐施礼,眸光移向何会。
何会也是两眼放光,恨不能立刻拽上几个进屋,去逍遥快活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