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座城门控制的很顺利,阳羡有千余兵卒,除各衙署有部分驻守,多数人马分驻于城门内侧的四座卫所,均是麻溜溜的降了,一点死战的意思都没有。
将降卒缴了械,便遣人飞报王愔之,王愔之先让王七与周诚将降卒集中到南门,他天亮过来,再遣人监视朱家。
不觉中,一夜过去。
与以往不同,今日的阳羡,四门紧闭,登上城墙的坡道上,摆满了鹿角和拒马,各分布有弓箭手与部分军卒,严阵以待。
城内各家也紧闭大门,今日稍有不慎,便是灭门大祸,气氛异常紧张,街面几乎无人,只余各家的探马奔走打听。
“府君!”
待禇爽起床,王愔之进去拜见。
“哎,贤侄啊!”
禇爽听得府君,就颇觉不妙,只摇头叹气。
果然,王愔之道:“昨晚都尉朱大球勾结山匪入城,意图谋反,幸小侄带了些人手在身边,将朱大球当场斩杀,并剿灭贼寇数百,保得阳羡一方平安。
如今阳羡已没了都尉,故而斗胆请府君向朝廷表小侄为都尉。”
“这……”
禇爽暗暗叫苦。
这是要赖着不走了啊。
可是他能怎样?
终究是他理亏。
王愔之没撕破脸就不错了。
禇爽怔怔打量着王愔之,越看越不象士人,士人哪有如此狡诈,不过再一想到王愔之的遭遇,也释然了,捋须道:“朝廷虽未必准,不过老夫自会为你求请。”
“多谢府君!”
王愔之拱了拱手,又道:“郡里没有都尉也不行,请府君先任小侄假代都尉。”
“罢了,罢了,依你!”
禇爽无奈之极,朱大球被杀,印信已落到了王愔之手上,自己不允,又能如何?
于是唤道:“拿纸笔来!”
禇炎之奉上纸笔,研了墨。
禇爽伏案书写,再拿太守大印盖了章。
郡都尉是五品官,掌地方防务、军队训练及治安管理,可以征辟功曹、主簿、督邮、兵曹和粮曹的掾吏、部曲督、门下掾与营军司马。
通常来说,边郡的都尉权力极大,与太守分而治之,虽然阳羡不属于边郡,但是境内有山越宗帅,处于都尉的管理职责之内。
朝廷设新安太守,用以监视山越,义兴都尉也兼具一部分这样的职能。
很多人戏称孙权为孙十万,不无嘲讽之意,但是北方人嘲讽也罢了,南方人跟着起哄就太不应该。
开发江南,孙权功不可没,驯服了一批又一批的山越,使之逐渐融入了华夏大家庭。
当然,眼下的山越宗帅还是很猛的,动辄向朝廷要钱要粮,给的少了,就下山抢。
豪强大族在抵御山越入侵上有重要意义,起码朝廷能省钱,要是自己派兵征伐山越或者更远的蛮夷,光是军费就能把财政拖垮。
取了任命文书,王愔之便告辞离去。
……
“来了,来了!”
散布在府牙周边的暗哨突然惊呼。
一队人马涌出,以数十骑兵打头,有披铁甲,有披皮甲,个个手提马槊,马侧挂着弓矢,腰挎环首刀。
后面是百多步卒,人人皮甲,手持长枪,有的带盾,有的带弓箭,还有十余名俘虏,一起向南门奔去。
话说阳羡人何曾见过如此威风凛凛的军队,各家暗哨顿时喧躁,有缩头缩脑跟在后面,还有的去向主家汇报。
王愔之未留一人在府牙。
阳羡就这么点大,没跑多久,已至南门。
“军主!”
王七上前见礼。
“哈哈~~”
王愔之翻身下马,哈哈一笑:“今后莫要叫我军主了,府君已授我都尉之职!”
“哦,那倒是要恭喜都尉了!”
王七现出喜色。
“郡兵呢,都叫出来!”
王愔之微微一笑。
“都尉稍待!”
王七快步离去。
没一会子,一队队郡兵垂头丧气的被押送出来,其中还有老年人,也有十五岁以下的少年,真正在二三十间的丁壮,仅及半数。
披甲率约一到两成。
王愔之暗暗点头,半数丁壮,超出他的预期。
“诸位!”
王愔之双手一拍,把注意力吸引过来,便大声道:“我叫王愔之,太原王氏出身,昨晚原都尉朱大球勾结贼人谋反,我受府君之命将之斩杀。
府君已向朝廷表我为阳羡都尉,在朝廷旨意正式下来之前,由我假代都尉之职!”
底下顿时起了嗡嗡声。
“军中可有诸曹、掾、督、司马?”
王愔之冷眼一扫,喝道。
几个中年汉子相视一眼,陆续上前。
其中一人拱手道:“在下部曲督谢邮,不知郎君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王愔之取出禇爽的任命状递去。
那谢邮接过一看,松了口气。
他是城中的谢家人,有宗族作支撑,谁来当都尉都和他无关,只要手续合法他就认。
“末将部曲督丘觉拜见都尉!”
“末将城门督纽盛拜见都尉!”
“末将城门督余海拜见都尉!”
……
几名将领依次拜见。
这些人,都是城内豪强安插在郡兵中的把手,而整个阳羡,除了朱家还有十二家,可想而知,其余各家也在军中安插了人手。
阳羡城,形同于被大大小小的豪强瓜分了。
“诸位且先各回各家,待城中安定下来,本督再作召集!”
王愔之不动声色道。
“这……”
几人一阵迟疑。
可是昨晚被俘已经让他们的心气底到了极点,完全说不出任何辨争之言,只得纷纷应诺,各自散去。
郡兵是世兵制,父子相继,世代当兵,虽然各级将领被豪强大户侵蚀的厉害,可好歹给朝廷留了些最基本的脸面,并未对郡兵动手。
如今,都便宜王愔之了。
于是道:“本督王愔之乃高门甲族,簪缨世家,现问尔等,可愿为我家部曲僮仆?”
一人嗫嗫嚅嚅问道:“郎君,能吃饱饭吗?”
“能!”
王愔之笑着点头。
“郎君,可有衣穿?”
又有人问道。
“有!”
王愔之面带微笑。
“仆等愿追随郎君!”
当场就有人跪了下来。
世兵过的日子比明朝的卫所兵还不如,要自己种地,自备武器出征,遇征发还要出力役,在某种程度上,可视作府兵制的前身。
不过府兵制给了诸多优待,可以充分激发战斗力。
此时听说有饭吃有衣穿,那还犹豫什么,纷纷跪了下来。
几名还未走远的将官看到这一幕,均是暗道了声尔母!
其实把话说回来,豪门世族侵占郡兵在大晋朝是常态,阳羡城里的十三家也不止一次打过这个念头。
可他们只是豪强,并非士族,有些事士族做得,豪强做不得,最终也只是安插子弟,把持郡兵的各个要害部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