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逃回来的百十人,司马休之的手臂都在颤抖。
每辆冲车,置二十辅兵,两辆冲车被毁,四十辅兵死绝。
辅兵虽不及正兵,却也不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而且很多时候,辅兵掌辎重后勤,器械维修,是战斗的有力支撑部分。
那幢兵马,又损失了近四百人,几乎成建制被歼灭,可谓大败亏输。
好在骑兵尚在,找机会冲他一波,未必不能奠定胜局。
不过可惜的是,那王贼也是个谨慎的,居然在豁口处收了兵。
“末将作战不力,请将军治罪!”
徐郎拜倒在地。
司马休之手按剑柄,数度三番都有拨剑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哼道:“王贼阴毒,汝一时不察,致有此败,本将予汝戴罪立功之机!”
“多谢将军!”
“着弩箭车再打一阵!”
司马休之不甘心地挥手。
辅兵连忙填装三尺巨箭,奋力绞动绞盘,粗大的弓弦由浸了油的麻绳混合动物筋腱制成,渐渐收紧,再以粗大绳索固定在地面的木桩上。
“射!”
随着一声令下,刀斧手挥动斧头,砍断绳索。
“绷绷绷!”
一支支巨箭射出,狠狠钉在了泥沙包上。
可是呢?
确实射穿了。
但泥沙包足足堆叠三层,巨箭仅能将第一层射穿,止步于第二层。
司马休之一阵意难平!
一根巨箭造价不菲,值三百五十大钱,一轮齐射,三贯半大钱没了,那么,打的是什么玩意儿?
泥土!
稻草!
还没打穿!
“退后两里,择地扎营!”
司马休之吩咐。
“诺!”
全军的士气都有些低落,本指望大军南来,连营垒都未立,一鼓作气击溃王贼,可谁料,王贼毫发未伤,自家却折损了四百来人,两辆冲车也没了。
以骑兵断后,全军缓缓退却。
王愔之立刻着王六王七带人打扫战场,他则与薛家诸人骑上马,缀在了司马休之的后面。
骑兵并不多,只有二十来骑,隔着两百来。
骑军督阴成不愤道:“将军,王贼张狂的很,待末将领本部兵马去将他擒来!”
司马休之回头看去。
好半晌,才点头道:“好!”
百骑纷纷勒转马缰,向后冲杀而去。
“郎君,撤!”
薛银瓶大呼。
王愔之从善如流,他的马术虽然可以了,却没什么骑射能力,今次主要是看薛家子弟发挥。
众骑轰隆隆的向回奔驰,并刻意控制马速,待得敌骑渐渐接近,张弓返身便射!
“哧哧哧!”
一枝枝箭矢破空而去,数骑中箭坠地,生死难料。
“嘘嘘嘘~~”
薛雀儿得意地吹起口哨。
那几匹空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他娘的,给本将射!”
阴成大怒,挥着弓呼喝。
西府骑兵也有部分骑射能力,纷纷收起骑枪,仅以双腿控马,张弓向前射去。
别看双方距离一样,但是向前射,是逆风,回射却是顺风,风助箭矢,射的更远更快。
马后,一蓬蓬的箭矢力尽掉落,而薛氏子弟每一轮回射,都能夺走几条性命,不片刻,薛雀儿唤回来的马匹,竟达到了二十来匹。
当然,不是每一匹都能唤回来,毕竟马性不同,有些马儿不吃他这套。
王愔之看的眼热。
薛银瓶曾和他讲过,绝大多数的弓骑兵,只能左手持弓,右手引弦,因此枪骑兵破弓骑兵,往往是从右侧的死角绕过去攻杀。
但也有极少数可以左右开弓。
史书中形容名将,往往就有左右开弓四字。
渐渐地,阴成觉察到了不对劲,粗略一数,竟少了三十余骑,当即冷汗流了满头满脸,挥旗大叫:“撤!”
众骑拨马回返。
薛家子弟则是调转马头,陡然加速,缀着尾一阵猛射,又射翻了十余骑,直至马力不逮,才哈哈大笑着离去。
沿途看到死去的骑兵,长枪一挑,就将尸体挑上马,剥去甲胄扔下去,没死的补一枪,挑起来再剥去甲胄。
这可把司马休之看的遍体生寒。
众将均是沉默不语。
“末将作战不力,请将军治罪!”
阴成下马拜倒。
司马休之也是沉默半晌,他看的出来,自家的骑兵是真的不如对面那二十来骑,这让他说什么是好?
“罢了,罢了,戴罪立功罢!”
司马休之无力地挥了挥手。
徐朗戴罪立功心切,从旁道:“将军,王贼备战周全,非指日可下,末将以为,不如征发左近豪强僮仆部曲,以为先登,将军勒兵于后,一俟王贼现出疲态,即挥兵强攻,或可一战而下!”
“嗯,今晚先扎下营地,明日派人去征召!”
司马休之想想也是。
兴义境内,因地形复杂,朝廷控制不力,豪强聚族而居,往往都拥有数百乃至于上千的僮仆部曲。
孙恩之乱时,义兴豪强举兵响应,攻破郡治阳羡,可见战斗力不俗,当地还有山越,趁势作乱,闹哄了好一会子,直至刘牢之率军前来,才平定叛乱,收复阳羡。
随即司马休之又望向那散落一地的尸体,见着王贼的骑兵已经绕回了土围子后面,于是道:“先着人把将士们的遗骸收殓回来罢!”
“将军仁义,众军敢不效死?”
徐朗重重拱手,就领着他那一幢的残兵败将奔过去。
起初还小心翼翼,但是不远处的庄子并无动静,渐渐地,胆子大了,兵卒散了开来,三五人一起把尸体挪至一处,再装车运走。
却是骤然间,隆隆蹄声炸响,王愔之挑头,带着薛家子弟冲杀而来。
“娘的,快跑啊!”
“中计了,王贼狡诈!”
官军全无战意,尸体都顾不得,拨足狂奔。
王愔之与薛家子弟只是藏在围子边缘的视线死角中,并未走远,见有机可趁,冲杀而来。
其实他也想学习骑兵冲锋骑射之术。
薛银瓶教一百遍,不如亲身上阵实战一回。
眼见进了弓箭射程,王愔之搭箭便射!
娘的!
射偏了!
这也不怪他,马背颠簸,很难把握准头,通常骑兵对射,就是蒙着头向前射箭,不作瞄准,因数量大,总有能射中。
可是一对一点射,非长期训练,根本做不到。
而射击高速机动的骑兵,更难。
不过薛家诸人一阵猛射,射翻了二十余人。
“上,上!”
司马休之气急败坏,连挥手。
两队骑兵,轰隆隆冲了上去。
“撤!”
薛银瓶挥弓大叫。
这次是真撤了,众人勒转马头,驰回了豁口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