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烤鸭,陈旺突然觉得没之前香了。
沈昊昆自然不会在意他的感受,不时同杨咏琴闲聊,也大致弄明白了,她同津门武行之间的“恩怨”。
咏春是小拳种,在闽粤一带流传,习者寥寥。她带着师门遗愿,北上扬名,之后在津门开设武馆。
计划虽分先后,其实是一件事。
到了津门,她按照师父的指点,先拜访了津门武行的“头牌”,郑山傲。
几年前的一次“九龙降羊城”,北拳南下,郑山傲是九龙之首。
待她道明了来意,郑山傲便端茶送客,什么话也没说。
杨咏琴明白,南拳不入郑山傲法眼,她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她说到这里,卷了张饼的陈旺嘀咕,“既然如此,你师父来都未必有用。”
他后面的话虽然没说,但意思十分清楚,你就更不行了,又何必耿耿于怀。
看了陈旺一眼,杨咏琴觉得,他不像是能说出“不该剖自己肚子,而是要挖了对方眼球吞进肚子”话的人。
从陈旺身上收回目光,她看向沈昊昆,语气有些萧瑟,“事情没有办成,愧对师父、祖师,就这么回去,这愧字恐怕会让我寝食难安。”
陈旺:“???”
很明显,这种事,他理解不了。
知道她还没说完,沈昊昆等着她的下文。
“离开郑山傲的宅子后,回到饭店,我思索了一整晚,最终下定决心,要去武馆踢馆。”杨咏琴道:“若能踢到一半,他们理当承认我有在此开馆授徒的资格。”
津门大小武馆五六十家,其中出名的有十九家,她说的一半,不是六十的一半,是十九的一半。
沈昊昆:“……”
南拳打北拳,还想着打赢之后,可以在津门地界开武馆?
最好的结果,是咏春拳在津门立住了,她被废了功夫,离开津门。但以咏春拳的青黄不接,没有弟子能来津门接住这名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而坏的结果,则是她踢不下几家武馆,拳没立住,人也废了。
在沈昊昆看来,咏春到北方地界所向披靡的事,只有电影里才有。没有地形限制,南拳在北拳面前,大多不值一提。
如现实世界,第一届国术国考,半决赛只剩一个蔡李佛,准决赛就再看不到南拳身影了。咏春应当首轮就倒下了。
只一个蔡李佛,还是北拳南传。
也不怪有极端的人说,武术界南方就是天津,再南就都是**。
这种话显然过于耍流氓,南拳受地形影响,更注重下盘,很多战斗发生在田边、塘边甚至船上,轻易不出腿,在擂台这样地方,和大开大合的北拳打,“先天”就不占优势。
南拳里也有能打的,比如洪拳。咏春就算了,就它那个内八站桩(二字钳羊马),站着还讲究隐隐有股夹意,说它能打,有几个人信?
沈昊昆摇头,这里就是电影。
因此他看杨咏琴,觉得是有几分大腿之姿的。
至于她为何选择北上扬名,不是去参加国考,可能一是她师父的想法,二是国考还有大半年,她想尽快完成师门遗愿?
不知她踢馆受伤,收获了一些名气,和她切磋打败她,能不能获得首胜奖励。
杨咏琴:“???”
她以为他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是因为一颗侠义之心,原来全是“生意”?
说起来,她若是细雨,还是没整容之前的细雨,沈昊昆说不定对她真有挺身…而出的念头,但她既不是细雨,是也是整容之后的,便就算了。
是门生意也没什么不好。
“你踢了几家?”沈昊昆询问。
“一家。”杨咏琴叹了口气,“只踢了一家,就被叫停了。他们说女人踢馆,津门武行这么多年没有这样的事。我再去其他武馆,就再没人理睬。”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应当不会有方才二楼之事,果然,杨咏琴再次开口,“我失望透顶,却有自称《津门时报》的记者找上门,说女人踢馆是新鲜事,想要报导,还说一定会有很多人看。
“我亦有很多不公要鸣,就接受了对方采访。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沈昊昆点头,想了想,“你还要继续踢馆?”
杨咏琴给了肯定的答案。
这在沈昊昆的预料之中。
一个为了师门荣誉,要拿刀剖肚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你还没说,你们来津门,是来办什么事的。”
沈昊昆摇头,“我们要去金陵,只是路过津门。来都来了,趁机见识一番,真没什么正事。”
听他这么说,不会影响他们要做的事,杨咏琴稍稍松了口气。
……
津门饭店。
让沈昊昆觉得巧合的是,他们不光都住在里,杨咏琴住的房间,竟然在他们房间隔壁。
“沈爷,这也太巧了。”
杨咏琴回房后,陈旺没急着回房,眼底满是诧异的冲沈昊昆说了一句。
沈昊昆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你既然不急着休息,那就陪我练练刀。”
“……”
房间的空间不够?
反正都是一刀,陈旺连这样的理由都懒得找,只是今天沈昊昆似乎因为房间过于逼仄,没有控制好手里的刀,长刀在陈旺肩头留下了一道口子。
好在不深。
以为手臂不保的陈旺,额头上满是汗珠,拖着跛了的左腿转身,“沈爷,我好像有点困了。”
“不急,我好像有些感悟。”
陈旺:“……”
他今晚一共挨了三刀,手臂上那刀伤口最深,血流不止。被劈中时,陈旺忍不住痛呼出声。
隔壁的杨咏琴听到动静,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再没听见其他声响,这才又躺了下去。她一心练武,堪称是整个门派的希望(她师父这一支),膜或许因为练武破了,但却没真的吃过猪肉。
因此并未有什么古怪联想。
一刀或许还没让陈旺察觉什么,可两刀、三刀下来,陈旺瞬间明白,沈昊昆是故意的。
这一路过来,他每天挨那么多刀,他能不知道沈昊昆的刀有多收放自如吗?
他太清楚了。
思来想去,只能是因为“吃面”的事。
关了灯,房间里漆黑一片,沈昊昆在床上盘腿打坐,另一张床上的陈旺,背着身子,眼底却闪烁着阴狠的光。
阴狠之中,似还藏着即将复仇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