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舟当然知道他们饿。
而且他本就不必吃。
于是又劝了两句。
但三个听话的妹妹,还是说什么都不吃。
一口都不肯吃。
殷舟也有些烦了。
这么让来让去,除了浪费时间。
他想不出其他作用。
于是殷舟缓缓坐起身,接过那碗粥。
开始吃起来。
说是粥,其实稀得能照见人影,里面混着不少谷壳。
他面无表情,一口喝了个精光。
这具身体,许久没吃饭,确实有点虚,只是他用妖力顶着,也无需担忧。
不过,既然三个妹妹不放心,那他吃了就行。
只是这味道,只能说,比猪食好不了多少。
他一边吃,一边打量着这个所谓的“家”。
泥土夯成的墙壁裂着大大小小的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能看见几颗惨淡的星。
所谓的床,不过是几块木板拼在一起,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干草。
穷!
太穷了。
他甚至都有些后悔,将这具身体当做分身。
不过看着身前,眼巴巴盯着他吃饭的三个小姑娘,殷舟还是心中一叹。
本宫实在过于心地善良了。
将东西吃完,他又躺了下去,继续掌控这具身体。
与此同时,也不免在心中想着……还是当太子的感觉好。
三个妹妹虽然看得出很饿很馋。
但看着殷舟将东西吃完,却没有半点怨言。
大丫洗完锅碗之后,夜已经深了。
四个人便挤在那张窄小的木板床上,紧紧挨在一起取暖。
殷舟稍稍激发了妖力,将三个小姑娘笼罩其中,抵御风寒。
不过他也能清晰地听到,身旁三个小丫头肚子里,压抑不住的“咕咕”声。
也不知道三人有多长时间没吃饭了。
就在这时,殷舟眉头微动。
他感知到一丝轻微的动静,从外面传来。
是隔壁邻居。
他记得,那户人家,有三个兄弟。
当时在岸上,那户人家站在一起,一开始还帮他们说过两句话。
但后来势已成了,也就没了他们说话的份了。
而此时,隔壁邻居那三个儿子里,年纪最小的那个,正趁着夜色蹑手蹑脚从他们家里出来。
靠近殷舟他家墙壁的破洞。
“噗。”
随着一声轻响,一个布袋被从洞口丢了进来,落在地上。
三个妹妹本就很饿,很难睡着。
此时,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瞬间从浅眠中惊醒,紧张地坐起身。
还以为是白天的人,又来找麻烦了。
大丫作为大姐,壮着胆子起身,走近之后,借着从屋顶破洞透进来的月光,看清了地上多出的东西。
只是一个小袋子。
她走过去将那小小的布袋捡起,解开。
白花花的米立刻浮现眼前。
比她下午买回来的还要干净。
大丫眼睛一转,立刻将门打开,朝外面张望。
但殷舟感知得清清楚楚。
邻居家那小孩,把东西丢进来之后,立刻就跑回家。
大丫根本看不到。
片刻后,大丫有些失落的从外面走回来。
但看到两个妹妹后,她脸上又浮出了笑容。
她将门关上,把手中袋子打开,放到两个妹妹面前。
“看!这是什么!”
“唔!”
“米!是米!”
两个妹妹激动不已。
大丫立刻做出噤声的手势:“嘘,小声着点,你俩在这儿等着,我去做饭,待会儿把哥叫醒,问哥还吃不吃。”
“好!”
两个妹妹眼睛都在发亮。
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欣喜。
大丫悄悄地生火,煮了一小锅稠稠的米粥。
这次,殷舟说不吃,三人才终于肯相信。
也终于舍得吃了。
她们小口小口地喝着,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
殷舟睁眼,静静的望着。
一时间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原本以为,在皇宫里当奴做仆的人,就已经够可怜了。
所以,除了一些该死之人外。
他平时,几乎没有故意折磨过东宫里的下人。
可如今他才看到。
这世上,竟有比那些宫里的下人,还要苦,还要可怜的人。
一碗他连咽下去都有些勉强的米粥,竟让这三个小女孩,吃的这般高兴……
……
……
……
天光破晓,第一缕灰白的光从屋顶窟窿斜射进来。
落在三个妹妹挤在一起熟睡的身上。
殷舟睁开眼,那双漆黑的眸子没有半分刚睡醒的迷蒙,清醒得吓人。
他坐起身,动作很轻,没有惊动身旁的三人。
一夜过去,这具属于渔家少年的身体,已经彻底被他掌控。
不再有昨日那种虚浮无力、处处掣肘的感觉。
妖力在四肢百骸间缓缓流转,驱散了这具身体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虚弱与疲惫。
他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细微的脆响。
力量回来了。
虽然远不及本体,甚至比不上太子的分身,但对付一些凡人,已是绰绰有余。
即便之前的百符山二级道士胡先旭,也都不会是这第二具分身的对手。
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
本体实力,可谓大幅提升。
如今的三成。
和之前的三成,已不可同日而语。
他悄无声息地起了床,推开那扇吱嘎作响的破木门。
清晨的冷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
然而,门口的景象,却让殷舟的眉头瞬间皱起。
只见那小小的、光秃秃的门前。
不知何时被人摆上了一个破旧的瓦盆,盆里还残留着烧尽的纸钱灰烬。
旁边甚至还插着几根燃了一半的劣质线香。
一股晦气扑面而来。
殷舟的脸色沉了下去。
这些村民,是真把他当成一个快死的瘟神了。
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火。
抬起脚,一脚将那瓦盆踹得粉碎。
“哐啷!”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刺耳。
“哪个杀千刀的!一大早作什么死!”
一声尖利的咒骂从不远处传来。
正是昨天那个一眼看出他脚踝有手印的婆子。
此时,这人正端着一盆脏水,刚从自家茅屋里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嫌恶又惊恐的表情,将手里的水盆往地上一掼。
“你……你个要死的丧门星!还没死呢!还敢出来!晦气!真是晦气!”
婆子双手叉腰,唾沫横飞地骂了过来,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因愤怒而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