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皇后四个字。
殷骄并没有说出来。
话音落下之后,他伸出右手,轻轻按在张德贵天灵盖上。
张德贵凄厉的哭嚎声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僵,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随后便像一滩烂泥般瘫软下去,双眼圆睁,彻底没了声息。
一道别人根本看不见的虚影,顺着殷骄的手臂,被他的妖魂吞噬殆尽。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旁边的卫离都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清珝动了。
她一步上前,拂尘一甩,声音清冷,响彻整个膳厅。
“此獠冥顽不灵,竟敢对太子殿下心怀怨怼!贫道已出手,略施惩戒!”
清珝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她很得意自己这次反应够快。
而殷骄则是一言不发。
他低头,看着脚下尚有余温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摇了摇头。
阳光从门外斜射进来,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地上,拉得很长。
这厨子做的饭,确实很好吃。
以后,怕是吃不到了。
清珝看着殷骄侧脸。
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得意,慢慢被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甚至有一些心疼。
她本以为,这只妖或许会念及旧情,饶那厨子一命。
毕竟。
他对那厨子是真的不错,也很喜欢吃他做的菜。
没想到,他还是动手了。
如此干脆,没有半分犹豫。
但他明明对那厨子那么好,却换来了致命的背叛。
要是让个人过来,肯定是已经中招了。
一想到这一点,清珝就更心疼了。
她突然觉得,这只妖,其实也挺可怜的。
毕竟,它还只是一只,刚来人世不久,单纯的妖啊。
此时,清珝突然想起刚才殷骄那句话。
“凭什么好人就该被拿枪指着?”
他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看着殷骄。
这只妖,还挺有那什么……慧根的……
卫离也同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手早已离开剑柄,笔直地垂在身侧。
紧绷的俏脸上,此刻也浮现出一丝茫然。
脑中反复回响着殷骄的那句话。
好人就该被人拿枪指着?
膳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阳光缓缓移动,将地上的血迹照得愈发刺眼。
张德贵的尸体,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
无人言语,也无人动作。
一小会儿之后。
殷骄的目光从张德贵尸体上移开,落向殿外。
“皇后,”
殷骄的声音打破了膳厅的死寂,他没有回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就是三皇子的娘,秦相的女儿,对吧?”
卫离的眨眨眼,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而后低声应道:“是,殿下!”
说完之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太子为何要在这个时候,问题皇后呢?
难道……
她心中突然慌乱起来。
顿了顿,斟酌了一番词句之后,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谏。
“殿下,皇后娘娘身份尊贵,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更是陛下的……”
话未说完,便被殷骄打断。
“我知道。”
卫离一滞,剩下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
她垂下眼帘,紧紧闭上了嘴,再不敢多言半个字。
殷骄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略微皱眉。
“把这里收拾干净。再换一桌菜上来,今后的饭菜,依旧像之前那般,每日都换人来做。”
宫人们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几个人拖走张德贵的尸体,几个人用最快的速度擦拭地上的血迹。
动作慌乱,但也高效。
殷骄重新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什么,头也不抬地对卫离说。
“吃完饭,备驾。”
“去浊物封存处。”
……
……
……
皇宫内。
辇车平稳,殷骄坐在其中,闭目养神。
卫离与清珝分坐两侧,车厢内一片安静。
穿过几重宫门,辇车最终在一片略显空旷的广场前停下。
此处已是皇宫深处,来往的宫人稀少,气氛也比之外围森严许多。
殷骄率先下车,目光扫过前方。
远处,一个洒扫的小太监看见他的仪仗,脸色瞬间煞白。
那太监像是见了鬼,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宫道狂奔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殿下,”卫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冷意,“那个方向,通往坤宁宫。”
坤宁宫,皇后的居所。
殷骄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径直朝着那扇玄铁大门走去。
皇后。
他迟早会去找这个女人。
但不是现在。
眼下,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给本体拿到这块百年铁木心!
“走吧。”
他吐出两个字,迈开步子,径直朝着广场尽头一座不起眼的黑色殿宇走去。
那便是浊物封存处。
整座大殿由不知名的黑色巨石砌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无比的青铜大门,门上刻着繁复的符文,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阴冷气息。
门口,一个身穿四品官服,面容瘦削的中年官员早已等候在此。
他看见殷骄一行人,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拱了拱手,连腰都未曾弯下。
“微臣胡见山,见过太子殿下。”
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恭敬,反倒带着几分有恃无恐的傲慢。
卫离上前一步,冷声道:“太子殿下要入内观看,还不快开门!”
胡见山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卫护卫说笑了。这浊物封存处,乃是皇宫禁地,没有陛下的亲口谕旨,谁也不能入内。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莫说是太子殿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微臣也不敢开这个门啊。”
殷骄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胡见山身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胡见山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但他很快便压下这丝慌乱,挺直了腰杆。
背后有皇后娘娘撑腰,他怕什么?
这太子再凶,还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杀了朝廷命官不成?
“本宫今日,非进不可。”殷骄开口。
“呵,”胡见山发出一声嗤笑,脸上的傲慢再不掩饰,“那殿下可就太为难微臣了。微臣也是奉命行事,除非……您从微臣的尸体上跨过去。否则,微臣可就要被治一个不事之罪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