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骄心跳一滞，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
但随即便回过神来。
他缓缓转过头，脸上笑容简直温和到极点，眼睛眯着，甚至有点悲天悯人。
“周大人……”
他的灵魂传音，甚至听得出欣喜，“你终于是想通了……”
内室之中，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突然停步。
周淼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也不想知道。
他唯一确定的。
就是，不想再继续呆在这黑暗之中。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地看淡生死。
但真当死亡来了。
甚至都没有全来。
只是丢失了两道魂魄，陷入黑暗之后。
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做不到。
真要为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去死吗？
之前他愿意跟着三皇子和秦相，不就是为了更好的前途吗？
他觉得太子无用，而三皇子这边，绝对是一个机会。
可现在，太子都已经不是人了。
三皇子还能赢吗？
就算是秦相与三皇子，知道这事后，恐怕也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吧？
他听着太子殷骄的话，继续开口，声音慢慢坚定起来：“若……若我说了……你……你当真能放过我？”
殷骄的魂音叹了口气，在他脑海中继续道：“周大人，本宫又不是什么噬杀之人，只要你说出那些老鼠的身份。
就表示，你与本宫再无任何矛盾，甚至还有功于本宫，又怎么会杀你呢？
本宫向来言出必行，只要你将那些眼线的名字说出来，本宫不仅放过你，还会将你的魂魄，悉数归还。”
殷骄这话说完。
周淼先是一愣，接着，他立刻看到，前方一团黑暗之中。
骤然浮现出两团模糊的光影。
都是他的样子！
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此时，这两团魂魄，只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但在这黑暗之中，却仿佛世间最具希望的光芒！
一种失而复得的情绪充斥胸膛。
周淼甚至激动的想要落泪。
虽然他现在根本没办法哭出来。
殷骄颇有一些担忧。
这两团“魂魄”，只有他刚刚拿走的“地魂”是真的。
另外一团是假的。
若是周淼发现了，那就有些不好了。
不过，看样子，周淼确实不懂这其中玄妙。
他只“看”到自己的两缕魂魄似乎真的还在，并未彻底消散。
立刻便是激动起来。
“你……太子殿下……您真的没有骗我？”周淼意识的声音都在颤抖。
“本宫一言九鼎，从不骗人，本宫可是要当皇帝的，皇帝怎么能说谎呢？”殷骄反问。
周淼的意识沉默了片刻。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好！我说！太子殿下，我说！我全部都说！”
周淼顿了一下，而后，他便在这昏暗的意识中，将一个个名字，一桩桩隐秘……
东宫之中，哪些太监是眼线，哪些宫女暗中传递消息，甚至朝中某些官员与秦相、三皇子的隐秘往来……
他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都和盘托出。
一点点的隐瞒都没有。
既然已经决定要背叛。
那自然就要背叛个彻底！
借着这个机会，直接投入太子的阵营，照样可以荣华富贵，升官发财！
周淼心中，一下子，燃起了新的希望。
没错。
跟着谁不是跟？
之前跟着三皇子，是因为秦相与皇后，势力庞大。
但如今。
即便秦相与皇后势力再大，又有什么办法，能对付成了妖的太子呢？
周淼越说越是激动，越说越快。
一时间，仿佛觉得周围的黑暗，都亮了几分。
终于，待周淼将知道的全部说完，意识也是疲惫不堪。
他看着前方，那两团仿佛希望的光团，语气中满是期盼。
“回太子殿下，小臣，说完了。”周淼道。
“说完了？”殷骄声音依旧温和。
“是！小臣说完了，从今往后，小臣唯太子马首是瞻，太子让小臣往东就往东，让小臣往西就往西，小臣不敢有一丝二话！”
周淼激动万分，说完之后，才略微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还望太子殿下，能将小臣的两道魂魄，赏于小臣……”
“唉……”太子殷骄突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
“周大人说得很好，本宫很心动。”
太子殷骄缓缓说道，接着，又重重叹了一口气：“但如今，周大人你已知道本宫妖的身份，巡天司与道士们，逢妖必杀，你让本宫如何信你，不要泄密，危及本宫呢……”
周淼愣住，接着立刻开口，连连保证：“小臣对太子殿下的忠心，天地可鉴，别无二心啊！
再者，小臣已经将三皇子与秦相的秘密合盘托出，无法再回到三皇子与秦相身边，只会跟随着太子，鞍前马后……”
周淼不断开口，一句又一句，说得天花乱坠。
无非是他必不可能背叛，一定会好好跟随之类的话。
以往这些表忠心的话，都非常有效。
三皇子每次听完，都很受用。
但这一次，却好像不太一样……
太子殷骄听着，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回应。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眼神波动都没有。
依旧是那副无奈的样子。
周淼就这么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语调也越来越低。
终于，在他不自觉停下之后，太子殷骄才终于开口。
“说完了吗？周大人。”语气淡漠。
仿佛在问一个死人。
周淼心头一寒。
而殷骄则继续开口。
“周大人，并非本宫刻意要骗你，只是本宫也无可奈何，本宫也怕啊，怪就怪秦相与三皇子，还有那些藏在本宫身边的老鼠吧？”
周淼怔在那里，他已完全明白了太子殷骄的意思。
他回过神，正准备开口质问，正准备发疯，正准备怒吼。
但下一刻，一股比之前吞噬地魂时更加凶猛、更加霸道的吸力。
从前方传来！
他根本无可抵挡。
“啊——！”
周淼的意识，只能够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带着怨恨与哭腔的惨叫。
那是他最后一缕魂魄，被强行剥离时，剧痛发出的声音！
而后，周淼的声音，便完全消失，与他的意识魂魄，一同，被殷骄，吞入腹中，再也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