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山风裹挟着湿冷的土腥气掠过林梢。
沈墨白站在主阵地边缘，目光扫过一排排刚刚加固的沙袋和木栅栏。
远处传来犬吠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敌军随时可能发起进攻，而他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最后一道防线布置。
“北侧哨位塌了，得修！”一名战士急促地跑来报告。
沈墨白点头，迅速带上两名年轻队员朝北坡奔去。
一路上，昨夜暴雨留下的泥泞还未干透，脚底打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们赶到塌方处时，发现掩体几乎被冲垮，只剩几根断裂的木梁歪斜地插在地上。
“快！把那边的旧木板搬过来！”沈墨白一边指挥，一边蹲下身清理碎石。
他的手指沾满泥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两名战士也默契配合，一人扛起木板，另一人用铁钉固定支架。
不到二十分钟，新的掩体初具雏形。
沈墨白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转身望向东侧高地。
那里是临时设立的观察点，几名战士正猫腰躲在岩石后，一面镜子反射着微弱的晨光。
那面镜子——他愣了一下。
镜面背面刻着一个模糊的“苏”字。
是他亲手为她刻下的，为了让她在执行任务时能辨认出自己的物品。
如今，它静静地躺在战士手中，映出天边的第一缕阳光。
沈墨白眼神微滞，随即收回视线，低声说了句：“继续。”
与此同时，村口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满抱着半截箱子跑来，脸上带着焦急。
“仓库还有最后一箱手榴弹没运上来。”他说，“但侦察机一直在头顶盘旋，我们不敢走大道。”
沈墨白皱眉思索片刻，转头对陈阿炳说道：“你带人绕村后水渠过去，那里窄，飞机看不清。”
陈阿炳点头应下，与小满一同赶往水渠。
沈墨白则留在主阵地，继续检查火力点布置情况。
他拿起怀表，借着太阳的位置大致估算东南角的坡度，随后将标记补充到地图上。
“东南角三号射击点，覆盖范围再扩大五米。”他对身旁的通讯员说道。
通讯员点头记录，同时提醒：“沈同志，发报机电量不多了，刚才试了一次，只发出去一半。”
沈墨白沉吟片刻，转身走进发报室。
屋内昏暗，仅有一盏煤油灯摇曳着微弱的火光。
电报员坐在桌前，手指搭在按键上，神情紧张。
“我来发电。”沈墨白说罢，坐上改装自行车，开始踩动踏板带动小型发电机。
电流缓缓上升，仪器发出轻微嗡鸣。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按键，简短地发送了一串摩斯密码：“JX—DZ，LJ—YY。”
电报员迅速抄录内容，确认无误后递给他复核。
然而就在传输结束的一瞬间，电流突然中断，最后几个字符未能完整发送。
沈墨白盯着残缺的电文，眉头紧锁。
他知道，这封电报若不能准确送达，可能会造成严重误解。
但他没有时间多想。
外面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是脚步杂乱的奔跑声。
“来了！”有人喊道。
沈墨白抓起外套，冲出屋子。
此时，天已大亮，阳光刺破云层洒在阵地上。
远处山坡下，黑压压一片日军正从林间缓缓逼近，队伍整齐，步伐沉重，仿佛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
他迅速召集骨干队员，分配各段防御任务。
“第一组守北侧，第二组负责东高地，第三组跟我守中路。”他声音冷静而坚定，“记住，敌人数量多，但我们熟悉地形，只要稳住阵脚，就有机会守住。”
队员们纷纷点头，各自奔赴岗位。
沈墨白站在制高点，俯瞰整个战场。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分钟都将决定生死存亡。
就在这时，陈阿炳从水渠方向跑了回来，手里提着重新组装好的箱子。
“手榴弹到了！”他喘着气喊道。
沈墨白点头，示意他将箱子分发给前线战士。
他顺手摸了摸箱子旁的地面，指尖触到一枚冰冷的子弹壳。
那是枚带编号的日军子弹壳，型号罕见。
他将子弹壳收进口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与此同时，村后水渠方向，几名游击队员正沿着狭窄通道搬运物资。
这里曾是村民们灌溉农田的小渠，如今却成了他们运送补给的重要通道。
“小心脚下。”小满低声提醒，带头走在最前面。
忽然，他停下脚步。
前方十几米处，水渠拐角处的泥地上，赫然印着几道新鲜的脚印。
脚印很深，说明负重不小，且人数不少。
小满回头看向身后的人，压低声音：“通知沈同志，这边可能有情况。”
他掏出随身匕首，悄悄向前探查。
刚迈出几步，便听到前方传来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他屏住呼吸，贴着墙壁缓缓前行。
拐过弯后，他看到一个人影正蹲在水渠边，似乎在翻找什么。
那人穿着一身日军士兵的制服，背对着他，正在检查一支步枪。
小满立刻退回原处，低声命令：“别轻举妄动，先回去报告。”
他带着同伴悄然撤离，一路回到主阵地，将情况汇报给了沈墨白。
沈墨白听完，神色凝重。
他没有立即下令行动，而是让小满带人继续监视，自己则返回指挥位置。
他深知，此刻任何轻率的举动，都可能导致整条防线崩溃。
炮声终于响起，第一发炮弹落在北侧阵地附近，震耳欲聋。
尘土飞扬，烟雾弥漫，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
“准备战斗！”沈墨白大喊。
战士们纷纷进入射击位，握紧武器，屏息以待。
日军第一波攻势如潮水般涌来，密集的子弹划破空气，在阵地前沿激起阵阵尘土。
沈墨白趴在掩体后，紧盯敌军动向，不断调整火力部署。
“三点钟方向，集中火力！”他大声指挥。
几挺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出，打得敌军一时无法前进。
战斗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
沈墨白始终坚守在指挥位置，身上早已布满灰尘与汗水。
他的喉咙干涩，手臂因长时间端枪而酸痛，但他没有退缩。
“顶住！”他在心里默念，“一定要顶住。”
就在这时，东侧高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沈墨白猛地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随后是滚滚浓烟。
“怎么回事？”他急忙询问通讯兵。
“是敌人的迫击炮！”通讯兵脸色苍白，“我们的观察点……可能已经失守。”
沈墨白咬牙，迅速做出判断：“放弃高地，所有人撤回主阵地，集中防守。”
命令传达下去，东侧高地的战士们在掩护下有序撤离。
尽管损失惨重，但他们成功将重要情报带回了主阵地。
沈墨白接过那份残缺的地图，仔细查看。
他注意到，在地图右下角，有一条未标注的小路，直通敌军后方。
他眯起眼睛，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这条路将成为他们的突破口。
但他没有时间深思。远处，日军新一轮攻击即将开始。
沈墨白站起身，迎着扑面而来的热浪，坚定地说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一战，我们必须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