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将匿名信烧毁后,便开始密切关注军统内部的动静。
这几天,各种猜测和流言在暗处涌动,他深知,真正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
这天,他收到了参加紧急会议的通知,便带着陆远山匆匆赶往会议室。
站在门口,手指在门把手上停顿了一瞬。
屋内传来压低的交谈声,偶尔夹杂几声咳嗽和翻纸的声音。
他知道,这一刻迟早要来。
陆远山在他身后轻声道:“准备好了?”
沈墨白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会议室内灯光明亮,长桌两侧已坐了不少人。
戴先生端坐在主位,神情平静如常,目光却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王德海坐在左侧第三位,面色冷峻,眼神却在沈墨白进门的一刻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低头翻着文件,像是随意浏览,但指节微白,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沈墨白走到指定位置坐下,陆远山紧随其后。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今天召集各位,是为了一桩重要事项。”戴先生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关于最近报纸披露的军统内部泄密事件,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说法。”
沈墨白挺直脊背,眼神锐利地扫视全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王德海身上。
“诸位,我有铁证如山。王德海不仅与日军情报机关暗中勾结,长期泄露重要行动细节,其代号‘灰雀’更是臭名昭著。除了此前已掌握的密电码本和往来信件,我们还在他住所发现了一份新的通信记录——这是他使用暗语与日军联络的证据,详细记载了几次关键情报的交易过程。”
会场一片哗然。
王德海微微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沈科长,你这是指控一位资深特工,可有实证?”
沈墨白从公文包中取出关键证据,放在桌上,推至中央,包括密电码本、往来信件以及能证明王德海泄密的独特线索。
“这是我亲自从王德海住所取回的资料,请诸位比对近期几次重大泄密事件的时间节点,便可知真假。”
王德海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装镇定,却未再说话。
一名年长官员拿起文件翻看,眉头越皱越深。
就在这时,王德海忽然开口:“沈科长,你说这些是我写的?谁能证明?谁能作证?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
他语调平稳,却字字锋利,试图将焦点从证据本身转移到取证过程上。
“我可以作证。”陆远山站起,声音坚定,“沈墨白取回证据的过程中,我在场。全程无伪造,无篡改。”
王德海发出一声嗤笑:“哦?你们两个一起行动?那这份证据,又如何保证公正性?”
会场气氛陡然紧张,几名原本沉默的官员开始低声议论。
沈墨白不动声色地看了王德海一眼,缓缓道:“证据链完整,包括密电内容、联络方式、接头地点,甚至还有他在上海租界使用的化名。如果有人怀疑,可以立即调取相关记录进行比对。”
他的话音刚落,戴先生终于开口:“继续说。”
沈墨白点头,翻开一页关键材料:“‘七二一’行动前两天,王德海曾通过租界的地下电台向日军发送密电,内容涉及行动路线与时间安排。行动失败后,他第一时间销毁了部分文件,但仍有残片被我们找到。”
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这张是他在法租界某旅馆登记簿上的签名,笔迹与密电稿一致。”
王德海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荒谬!这是恶意诬陷!根本拿不出确凿证据!”
沈墨白没有回应,而是转向戴先生:“还有一件事,我想请戴先生亲自确认。”
全场静默。
“三个月前,王德海曾秘密前往南京,名义上是执行任务,实际上却是为了与日军代表会面。当时的行程记录,至今仍未归档。”
戴先生的目光沉了下来。
“此事,是否属实?”
一名负责后勤调度的军官犹豫片刻,最终点头:“确有其事……但他上报的任务报告并未提及与日军接触。”
会场气氛骤然凝重。
王德海咬牙切齿道:“你们这是合起伙来陷害我!”
“陷害?”沈墨白冷笑一声,“如果你问心无愧,为何在我们调查期间频繁更换住所?为何突然切断与外界的通讯联系?”
他环顾四周,“如果不是心中有鬼,谁会在这种时候如此谨慎?”
会场上一片沉默。
就在此时,一名年轻军官忽然站起:“沈科长,你一口咬定王德海就是叛徒,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背后另有主谋?”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王德海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垂下眼帘,不再言语,心中暗自盘算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沈墨白微微一怔,随即冷静地回答:“这个问题我自然考虑过。目前掌握的证据仅指向王德海一人,但如果真有幕后黑手,我们也不会放过。只是,不能因为担心牵连太广,就放过眼前这只狐狸。”
那名年轻军官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
戴先生缓缓合上手中的文件,目光扫过全场。
“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会进一步调查此事,各位回去各司其职。”
众人纷纷起身离席,会议室很快空了下来。
沈墨白站在原地,看着王德海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
“你觉得,他会不会已经察觉到我们在查其他人?”陆远山低声问道。
沈墨白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恐怕不只是察觉,他已经开始反扑了。”
他们走出会议室,阳光刺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回到小院,已是傍晚。
沈墨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肩上的伤还未痊愈,隐隐作痛。
“你怎么知道他会提到幕后黑手?”陆远山忽然问。
沈墨白睁开眼,望向窗外:“因为他必须这么做。只有把水搅浑,才能让自己脱身。”
他顿了顿,低声道:“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说的未必是假话。”
陆远山一怔:“你是说……真的有人在背后支持他?”
沈墨白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拿起桌上的那份匿名信残片,轻轻摩挲。
“你以为你揭发的是一个人?你不过是在掀开一张牌。”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窗帘轻扬,烛火摇曳。
沈墨白忽然睁大双眼,猛地起身。
“不对。”
他低声自语。
“他不该这么快暴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