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站在窗边，望着夜色中摇曳的街灯。
陆远山刚走不久，那份破译出的情报已经送到了地下党的手中。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手指微微发抖。
连日高强度的工作几乎榨干了他的精力，但他的神经仍紧绷着，像是拉满的弓弦，随时准备应对下一波风暴。
桌上的图纸摊开着，铅笔还在一旁静静地躺着，仿佛刚刚那段惊心动魄的破译过程只是幻觉。
可那密电文稿上清晰排列的字句却在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日军将于本月十五日向苏州方向增派两个联队兵力，目标：摧毁中共苏北根据地。”
这是他用整整三昼夜换来的成果，也是足以改变战场局势的情报。
而更让他不安的是，这份情报中还夹杂着另一则信息——关于南京布防图泄露的详细记录。
他低头翻看那些被标注的重点段落，眉头越皱越紧。
布防图的泄密时间、传递方式、接收人……每一条线索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军统内部隐藏已久的伤口。
他不是第一次怀疑军统高层有内鬼，但这一次，证据太具体，也太致命。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沈墨白立刻警觉起来，迅速将文稿和图纸收进抽屉，熄灭了灯。
他屏住呼吸，贴在门后，耳朵紧贴木板。
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沈墨白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陆远山，也不是小满，这声音陌生而谨慎。
门缓缓推开，一个黑影闪身进来，顺手关上门，低声说道：“是我。”
沈墨白松了口气，点亮油灯，看清来人是陆振华。
“你怎么来了？”沈墨白压低声音问。
陆振华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封的信件，递给他：“上面要你亲自汇报紫密的情况。”
沈墨白接过信件，没有拆开，只是点了点头。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陆振华看着他，“一旦确认属实，你就是军统最大的功臣，但也可能是最危险的人。”
沈墨白苦笑：“我一直都是最危险的那个。”
两人沉默片刻，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你打算怎么处理南京布防图的事？”陆振华突然开口。
沈墨白眼神微动：“你看过那份情报？”
“我必须看。”陆振华语气平静，“而且，我也注意到了那个问题。”
沈墨白盯着他，目光里透着一丝试探。
“你觉得是谁？”他问。
“我不知道。”陆振华摇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离你很近，甚至就在你身边。”
这句话让沈墨白脊背一凉。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真正听到有人亲口说出来，还是令他心头一震。
“所以你要小心。”陆振华拍拍他的肩膀，“明天去总部的时候，别提南京的事，先看看他们的反应。”
沈墨白点头，心中已有盘算。
次日上午，沈墨白准时抵达军统上海站总部。
大厅里人来人往，脚步匆忙，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压抑。
他走进会议室时，陆振华已经坐在主位，旁边还有几个军统高级官员，神情严肃。
对于自己之前被救走的事，在座的所有人都只字未提，大概是因为他手里掌握着紫密的破译方法吧！
不过这对沈墨白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坐。”陆振华示意他坐下，随即翻开文件，“把你昨晚交上来的情报，再复述一遍。”
沈墨白沉稳地开始讲述，从“紫密”的结构原理到最终破译的关键点，再到情报内容的分析。
每一个数据、每一段推导，都被他条理清晰地呈现出来。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讲完后，他抬起头，看向众人。
“你们觉得如何？”
一名军官率先开口：“如果属实，这将是重大突破。但‘紫密’一直被认为是无法破解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墨白早有准备，将父亲遗留下的微型密码本取出，展示给他们看：“这是我父亲留下的研究资料，结合我对机械逻辑的理解，才找到了突破口。”
又是一阵沉默。
“你确定这些情报准确无误？”另一名官员问。
“我可以保证。”沈墨白坚定地说，“而且，我已经将完整的技术文档整理好，可以供其他人验证。”
陆振华轻轻点头，似乎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会议结束后，沈墨白被单独留下。陆振华走到他面前，低声说：“他们对你很感兴趣，尤其是技术部分。但从刚才的表现来看，他们也在怀疑你。”
沈墨白没有惊讶：“我知道。”
“接下来几天，你可能会被要求提供更多资料，也可能被安排任务。你得做好准备。”
沈墨白点头，转身离开会议室。走廊里灯光昏暗，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石阶上，他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回到公寓后，他立刻检查房间是否被人动过手脚。
抽屉、书架、床底，一切如常。
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最重要的几页笔记藏进了地板夹层中。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某些人眼中的“变量”。
几天后，一份新的任务交到了他手上。
军统希望他继续深入研究“紫密”，并尝试建立一套自动解码系统。
与此同时，他也接到了来自地下党的指令，要求他协助调查南京布防图泄密案。
双重身份的压力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肩头。
但他不能退缩。
夜晚，他伏案工作，手中的铅笔飞快地在纸上勾画。
齿轮、杠杆、编码轮盘……一个个零件在他的脑海中拼合，形成一台精密的机器模型。
忽然，敲门声响起。
沈墨白猛地抬头，心跳加快。他迅速将图纸藏入抽屉，起身走向门口。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秦月容。
她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神情冷峻。
“我需要你帮忙。”她说。
沈墨白侧身让她进来，顺手关上门。
“什么事？”他问。
秦月容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这是昨天晚上，我们在一处据点发现的联络人名单。里面有一个人，是你认识的。”
沈墨白低头一看，脸色骤变。
照片上的名字赫然是——
“林志远。”
他是军统上海站的情报员，也是沈墨白曾经最信任的同事之一。
“他在哪里？”沈墨白问。
“他已经死了。”秦月容语气冰冷，“被人割喉，现场没有任何挣扎痕迹。显然是熟人作案。”
沈墨白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名单上？”
“我不知道。”秦月容直视他的眼睛，“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他最后一次任务，是调查南京布防图的泄密源头。”
沈墨白心头一震。
“所以……”他低声说，“他找到了什么？”
秦月容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金属片，放在桌上。
那是半枚徽章，背面刻着一行模糊的数字。
沈墨白拿起它，指尖摩挲着边缘，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我要查清楚这件事。”他说。
秦月容点点头：“那你得小心点。现在，不止是日本人盯着你，军统的人也开始怀疑你了。”
沈墨白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他们早该怀疑我了。”
窗外，夜色深沉，风穿过巷弄，吹动窗帘一角。屋内的灯光依旧亮着，照在那张图纸上，齿轮交错，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沈墨白低头，重新握起铅笔，在纸上画下第一道线。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