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腥气混着戏台残留的焦糊味，直往鼻子里钻。周远躺在咯人的木板上，感觉自己像条被扔上岸暴晒了三天、又被冰水泡了一宿的咸鱼。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和一种诡异的…金属锈蚀感。左腹那块玉璧倒是安分了，不烫也不冰，像个累瘫了的老伙计，只是随着他微弱的呼吸，传来一丝丝极其细微的、如同余烬般的暖意。
“呃…”他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钻心的酸痛从肩膀蔓延到指尖，伴随着熟悉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低头一看，嚯！好家伙！从肩膀到小臂，皮肤底下透着一层诡异的青铜色光泽，像打了层劣质铜粉，还带着点青黑的血管纹路。
“醒了？感觉咋样？像不像刚被太上老君炼废了的仙丹？”老葛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凑了过来，琉璃左眼仔细打量着他身上的“铜锈”，嘴里叼着空烟锅。
“老葛头…说点吉利的…”周远声音嘶哑，“感觉…像是被十辆拖拉机来回碾了三遍…又被冻了一宿…”他瞥了眼身上的“古董漆”，嘴角抽了抽。
“古董漆？我看是中了邪门的‘铜皮铁骨咒’！”老张正拔他的消防栓，“周老弟，你这身行头，赶明儿去天桥底下胸口碎大石，保准场场爆满！”
周远翻了个白眼：“小满…她怎么样？”他按了按左腹玉璧。
沉寂片刻，一个微弱却“没好气”的意念波动传来：
**“托您的福…还没散架…就是有点…晕炉子…”**
晕炉子？周远差点笑出来。行，还能贫。
“林丫头好着呢！”老葛嘿嘿一笑，“你俩现在可是锁在一个炉子里的宝贝！她晕炉子，你晕拖拉机，绝配！”
“幺七呢？”
“在河边研究纸船呢，”老张努努嘴，“说像是引路的‘阴信子’。”
引路的阴信子？周远挣扎着想坐起，全身的“铜锈”和酸痛立刻抗议，疼得他龇牙咧嘴。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悠着点！”老张赶紧扶他，“您现在可是重点保护文物！磕了碰了，里面那位姑奶奶还不得找我们拼命？”他朝周远肚子挤眉弄眼。
被搀扶着走到戏台边。幺七站在水边，素麻布在晨雾中清冷。七艘白纸船的红灯笼已灭，船身泡得发软变形。
“醒了？”幺七没回头，“煞气入髓，铜皮覆骨。是劫，亦是…‘契’。好自为之。”
契？周远没懂。望向河对岸，晨雾中一片依水而建的屋舍轮廓——清河镇。
“走吧。”老葛插回烟锅，“留这喝西北风？找个地方安顿，拾掇你这身铜皮和肚子里的‘宝贝’。”他指了指周远，“还有老张那破优盘，抽风似的闪蓝光，晦气！”
老张掏出优盘，金属外壳上，一点幽蓝光芒恒定闪烁，像冰冷心跳。
“这东西…到底是个啥？”周远皱眉。
“管它是啥，先离开！”老张塞回优盘，扶稳周远，“能走不？要不老哥背你？”
“背我？”周远瞅了眼老张发白发抖的腿肚子，扯出个虚弱的笑，“算了吧张哥，我怕咱俩一起沉河里喂王八。扶稳点就行，死不了。”
几人深一脚浅一脚踩过泥泞河滩，绕过废弃牌坊，走向晨雾中的清河镇。周远每一步都艰难，身体沉重，青铜皮肤摩擦衣服“沙沙”响，肩膀“嘎吱”伴奏。但他咬牙不吭。经历了那么多，这点苦算屁！现在就想搞清身上变化，把玉璧里“晕炉子”的姑娘弄出来！
越近镇子，河水腥气、陈旧木头和淡淡香烛味越浓。石拱桥头石碑刻着模糊的“清河镇”。河水浑浊，青石板路湿漉漉，行人麻木谨慎。
“啧，死气沉沉，跟雾隐村有得一拼。”老张嘀咕。
“少废话，找地方落脚。”老葛警惕打量。
刚过桥不远，刺耳跑调的电子乐和破锣般的吆喝传来：
“瞧一瞧看一看啦！七情露！忘忧水！赛过活神仙啦！一口解千愁，两口忘烦忧，三口…飘飘欲仙，烦恼全消！”
周远几人脚步顿住，惊疑对视！七情露！昨晚诡异快递员送的东西！
巷口，一个油腻蓝布褂、鸡窝头的干瘦老头蹲在破三轮旁。三轮上木架子挂红布，歪扭毛笔字“正宗七情露”。架子上几排浑浊液体的玻璃瓶——正是昨晚试管的放大版！老头拿着破喇叭嘶吼，旁边录音机放着刺耳音乐。
几个工装眼袋浮肿的汉子围在摊前，眼神直勾勾，病态渴望。
“老板，来瓶‘痴解’的！”一汉子急掏零钱。
“好嘞！蓝瓶的！保管忘事！”老头咧嘴黄牙，麻利收钱递瓶。
汉子迫不及待灌一大口！荧蓝液体顺嘴角流下。瞬间，麻木疲惫消失，换上空洞迷醉的傻笑，眼神涣散，含糊念叨着，摇摇晃晃走开。
“看到了吧？立竿见影！”老头得意吆喝，“烦恼？忧愁？压力？喝一口，全飞走！比神仙快活！”
周远心头一沉。这玩意儿绝对有问题！昨晚送“井底客”！老白的魂灯油！竟公开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