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头皮紧贴地平线,另一端的弯月也已升起。
平阳县外的山林间,一百八十斤却身轻如燕的身姿,惊得树杈上本准备歇息的鸟儿四散逃窜。
自许府御走之后,曹荡一路沿着山道狂奔,中途回望了一眼,见许家那小公子竟是骑了一匹马追上来,于是也只得扭头就荡入山林间,以至于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哈……哈……”
此刻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曹荡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平日疏于锻炼。
他适才的身轻如燕,多亏南云派的南云步,但哪怕他能使出梁诚的三分修为,也绝不可能被一匹马给追得如此狼狈。
不过,身后紧追不停的蹄声已经听不见了,想来也应该甩掉了那许家小公子,而且这茫茫山林间,要寻一人几乎就和海底捞针无二。
“应该……应该不会再追了……哈——呼——”
曹荡靠在树上稍作歇息,复盘着此前在许府中的遭遇,顿时也只感觉细思恐极。
那许念年仅十五,虽然全程没有出手,但从他游刃有余的态度来看,恐怕修为也已接近陈百户,而除他之外还有两位女子,看着也就是十五十六的模样,却也至少都是二境武修。
“难不成……那三人都是仙体?”
曹荡自言自语,但这话他自己都不相信。
大燕国祚七百余年,武修万万,但拥仙体之人不过九人,距今最近的便是五十年前被冠以“武仙之首”的东方玉瑶。
可自东方玉瑶归隐以后,大燕内便再未有哪怕一个“武道仙体”。
而现在,却是突然在一个地方冒出来了三个。
怎么的?
武道仙体会互相吸引吗?
大燕疆域十六州二十七郡,非得聚在这人口仅有两千来人的平阳县?
还有从许府之中搜出的那一箱武法……
他有理由怀疑那许成雷平日里就是背着朝廷,偷偷在平阳县养武修,甚至就连他那从天洲祁家私奔而来的夫人,都说不定是一个阴谋。
甚至有可能,天洲祁家正蓄意招募各路武修准备造反也说不定……
“不行……这事儿太大了……得赶紧回京将此事上报……”
曹荡越想越慌,也顾不得此刻双腿的酸痛,立马就想要起身赶路,尽可能早一刻回到大燕盛京。
但也是这个时候,一阵微风拂起。
继而,便是近在咫尺的一道男声:
“曹都头。”
曹荡以为是许念,吓得直接原地跳起,大屁股落地,但转头一看,说话之人却有着一张带着胡渣的司马脸。
“梁诚……你怎么……”
看着曹荡如此狼狈,梁诚沉默了片刻,单膝落跪,禀道:
“禀都头,此前您让属下将那武法偷藏于平阳县许府内,但中途出了差池,属下也受了重伤……”
他拉开自己的领口,露出了胸口正中心那一道乌黑的掌印。
“于是无奈之下,只得躲在了平阳县一间民居的地窖内养伤,此前见曹都头一人冲出许府,便追着您的脚步来了这里。”
听梁诚这么说,曹荡这才松了一口气,道:
“此事倒也怪不了你,那许府着实邪门。今儿本官也算是开眼了,一个小小的平阳县竟然藏着三个仙体,而且还从那许县令家搜出了整整一箱武法。”
“三个?”梁诚略感诧异,垂目思索了片刻,问道,“曹都头,您的官印可带在身上的?”
“自是带着,怎么突然问这个?”
“既是带着就好办了。”
梁诚点了点头,而后右手轻轻扒住了腰间挎着的短刀刀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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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嗒、啼踏……
不多时,马蹄声响起,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道有些烦躁的抱怨声:
“这胖子也是真的能跑啊?这都跑出十五里地了。”
许念侧坐在马背上,视线在林间四处搜索,有着武道仙体所加持的五感,纵使此刻已经彻底入夜,但他却也能够清楚的捕捉曹荡跑路之时在树上或者地上留下的任何痕迹。
他倒也并不着急。
毕竟,人总会累的,何况还是曹荡那跑法。
虽不知曹荡那步武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一百八十斤身轻如燕,但想必对武气和体力的消耗绝对不会少。
许念可不相信那曹都头能够跑得过他脚下这匹马。
他估摸着大概再走个一刻钟,就能看见曹都头累瘫靠在树干一旁的身影了。
而也正如他所料,就那般跟随足迹驭马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时间,一位瘫靠在树干旁的死胖子便进入了他的视野。
许念眉毛一挑,拉紧马绳驻足跳下,从马包中抽出了一柄直刀,朝着曹都头靠了过去:
“曹都头,你可真能跑啊?却没想到……”
可话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只因垂头靠在树干上的曹荡却无半分的反应,而且他也看见了其领口间染上的一抹血迹。
“嗯?”
许念眉头一蹙,当即警惕地扫看了周围一眼,却并没有发现有其它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垫步走近,他轻轻用刀鞘碰了碰曹荡的肩膀,其头颅便直接从脖子上落了到了他的手上。
曹荡的脸上神情平静且还带着些许的庆幸,且脖子切口平整。
许念因为常去县衙,自也请教了平阳县仵作一些事儿,简单查看了一下伤口,便也看出,这曹荡是被极其干净利落的刀势给斩首的,这一刀甚至快到让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气绝。
而且从表情来看,杀他的人被这曹荡误以为是来救他的。
“嗯……黑吃黑了?然后——”
许念眉头微蹙,视线也转到了曹荡尸体一侧。
就仿佛是故意的,在曹荡身旁整齐地摆放着两本武法秘籍以及一个写有血字的布条。
许念拿起那布条往上看去。
【许少爷,这《南云步》与《奔雷刀》两本武法便作为在下前日夜闯许家院宅的赔礼。——南云派长老,梁诚。】
“嚯~~”
看着血书上的字,许念眉头微挑,这才发现自己搞错了。
他此前一直以为跟在曹荡身旁那个小统领,就是前些日子跑来他厢房顶上送武法的好心人,结果……
“罢了……”
许念摇了摇头,将梁诚所留的武法捡起来翻看了一下,叹道:
“南云步嗯……身轻如燕,脚踏南云,听着倒是挺牛逼的。这好心人真是太好心了,我都快不好意思了,上个月我还正愁去哪里找本步武法和幼情一起练呢。”
许念将两本武法揣回领口,而后便走回了马侧,从马包里面取出来了一个香包,扔到了曹荡的身侧。
因为从七岁起练武,他和雪幼晴为了找对手比划,都快把这平阳县周围山里的野狼山虎给杀灭绝了。
他担心留曹荡尸体在这里,没东西来给他收尸,所以就扔了那么一个香包。
香包里面放着的是诱兽草,对食肉动物来说,类似猫薄荷。
“狼哥虎嫂,加餐了!!”
许念喊了一句,便轻踢马肚,往平阳县赶了回去。
……